黑色的B牌轎車在醫院門口停下,齊重焰推開車門下車,於洋才帶著宗繼走入寒風。風吹了不到十秒鐘,宗繼便坐上了副駕駛。
於洋在後座,看著齊重焰的後腦勺,想都不敢想,他竟然會有讓齊重焰給他當司機的一天。
有宗繼在,齊重焰把車開出了最溫柔的架勢。
恰逢下班高峰期,車輛走走停停,原本十幾分鐘的路程增加到半個小時,宗繼臉色蒼白,皺著眉閉眼靠在座椅上,他有些暈車。
“馬上就到了。”齊重焰拐過十字路口,把車開進小區地下車庫。
公寓位於九樓,齊重焰買了兩套打通,總麵積約有兩百平,他很少住邊,下午才讓小趙收拾出來。
剛拆封的拖鞋擺放在鞋架最上方,齊重焰彎腰取了一雙,那是給宗繼的。
於洋不在乎齊重焰的區彆待遇,自己拿了剩下的拖鞋穿上。
“你睡間。”宗繼把客廳左邊的房間指給於洋,右邊是連在一起的主次臥。
看著隔在中間宛如銀河的客廳,於洋默默拉著行李箱左轉,覺得自己比客廳頂上的大燈還要亮。
不過讓他出住,留宗繼和齊重焰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是不可能的。
主次臥的大小一致,並且均帶了衛浴,說是兩個主臥也沒問題。
齊重焰上次住邊大概是兩年前,相當久遠的時間,房間空了許久,半點人氣也無,一應用品看上都是新的。
房間的暖氣是小趙來時打開的,室溫維持在二十度,宗繼脫下羽絨服,裡麵穿的還是昨晚的睡衣,劉旺給他買的,毛茸茸的,後麵的帽子綴著兔耳,粉色的。
齊重焰沒忍住捏了下兔耳,觸感柔軟。
衣服穿了整天,又出了汗,宗繼渾身黏糊糊的,想先洗個澡,順便換身衣服。
“自己能行嗎?”齊重焰生怕宗繼把自己洗暈在浴室。
“能的。”感冒而已,哪裡連自己洗澡都不行了。
“吧,不要洗太久。洗好出來就能吃飯了。”聽宗繼的聲音充滿活力,齊重焰鬆開兔耳。
於洋正在瀏覽外賣軟件,拿不準齊重焰的飲食喜好,於是選了三家店等他做決定。
“不用,我定了餐,有人會送過來。”宗繼不在,齊重焰恢複了嚴厲的表情,“你很失職。”
於洋心頭一跳:“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小繼一個人參加晚宴。”
“如果下次再發生種事,我會給宗繼換一個經紀人。”若不是於洋待宗繼還算真心,齊重焰連下次的機會都不想給,“你電話多少?”
於洋說了串數字,齊重焰存入聯係人。下一秒於洋的電話鈴聲響起,齊重焰掛斷:“是我的私人電話,如果遇到麼事隨時可以打給我。”
齊重焰不在於洋麵前掩飾他對宗繼的偏愛,也知道他肯定看出來了。
“不會有下次。”儘管對齊重焰心存畏懼,於洋仍是毫不猶豫地站到宗繼邊,“小繼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希望齊導對他多點耐心。”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齊導您在人前不要對小繼表現得那麼特殊。你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小繼還需要多一些的成長時間。”
“小繼是真的喜歡電影,他能夠在條路上走很遠。”
“有我在他能走得更遠。”於洋的話拐了一百八十道彎,無非是想讓齊重焰不要太早向外界公布兩人的戀情,齊重焰明白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顧慮,“我會讓他走得更遠。”
是承諾也是回答。
“謝謝齊導。”於洋清楚齊重焰話裡的含義,“您給小繼的劇本我見過了,齊導準備麼時候開拍?”
“宗繼的《還佛》還要拍多久?”齊重焰計劃斷指明年五一上映,那時候他就可以徹底放開手籌備宗繼的新戲。所以麼時候開拍,主要看宗繼麼時候能進組。
“《還佛》大概半年內能殺青。”於洋時刻關注著劇組的動態,他話音一轉,“不過小繼可能最快也要兩年後才能進組。”
齊重焰眼裡浮現出疑惑,於洋小聲解釋:“小繼高一沒念完就休學了,等拍完《還佛》,我想讓小繼先把大學考了。”
劉旺原計劃是讓宗繼在冀北借讀,重新念三年高中,一邊拍戲一邊讀書。但於洋的想法跟他不一樣,讀書的時候就好好讀書,高中那麼關鍵,哪能讓拍戲影響了學業。
所以於洋打算讓宗繼拍完《還佛》就暫停接戲,回學校專心讀書,高考完再來接戲。
到時候宗繼有三部電影傍身,再加上影視學院新生的身份,肯定不會沒有戲拍。
雖然宗繼之前因為宗奶奶的世對上學產生了心理陰影,但過了麼久,應該也放下了,於洋跟劉旺商量好過年的時候探探宗繼的口風,再好好開導開導他。
至於為麼是最快兩年,如果宗繼接著從高二開始念,順利的話兩年後正好參加高考。
“可以。”齊重焰知道學曆對宗繼有多重要,雖然即便宗繼不讀書,有自己在,他永遠不會擔心沒有戲拍。
齊重焰隻是不想宗繼因為學曆的問題被人詬病,他想讓他的少年的人生更加豐富多彩。
於洋最後的擔憂也被齊重焰打消了,他抑製不住笑意。
“洋哥你在笑麼啊?”宗繼洗完澡,穿了件淺色的連帽衛衣,齊重焰看向他背後,可惜沒有兔耳朵。
“沒麼。”於洋轉移話題,“頭還暈嗎?”
“不暈了。”宗繼搖頭,剛才上樓就不暈了。
“過來擦藥。”宗繼的手背洗過澡後紅得愈發明顯,齊重焰從宗繼那一袋感冒藥裡拿出醫生開的消炎噴霧。
他的傷口有些破皮,此刻結痂了,齊重焰把噴霧對著自己手心噴了兩下,再用指腹沾著藥水小心塗在宗繼的手背。
於洋見證了齊重焰的體貼,心裡突然生出種養大的孩子找了到好歸宿的感慨。
門鈴聲響起,齊重焰沒空,於洋接通屋內的可視屏,是送餐的到了。
裝在保溫盒裡的飯菜冒著熱氣,香味撲鼻。說起來宗繼和於洋都算感冒初愈,正是胃口比較差的時候,然而兩人給吃撐了。
劉旺做的菜是好吃,但於洋叛變了,齊重焰定的一餐才是他吃過的菜裡最好吃的。
宗繼自覺站起來走動消食,於洋挪著腳步了自己該的地方——臥室,客廳不需要兩盞大燈。
“要不要看電影?書房裝了投影儀。”
投影儀許久沒用,齊重焰花了點時間啟動,宗繼從放著碟片的架子上抽出一張感興趣的。齊重焰說些電影他都看過了,所以讓他選自己想看的。
齊重焰的大部分收藏都在彆墅裡,邊隻有很小一部分,因為沒有更新,都是些電影,宗繼全部沒有看過。
將光盤裝入放映機,畫麵通過投影儀投射到對麵的白牆上。
宗繼拿的是《泰坦尼克號》,部經典的愛情電影他早有耳聞,卻一直沒看過,等字幕出現在畫麵底部時,宗繼發現他拿錯了。
碟片沒問題,但是字幕全英文,他,聽不懂。
青溪鎮的小學三年級開始教英語,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開始認單詞,相當於啟蒙,初中正式學習音標,宗繼高一沒上完,雖然背了不少單詞,但還沒到能看懂英文全文的程度。
電影開頭是深海沉船,靜謐幽深的海洋底部,被細沙和各種珊瑚藻類覆蓋的巨物在潛水艇的燈光下漸漸顯出全貌。
宗繼隻能聽懂幾句簡單的台詞,不過沒關係,他有齊重焰。
“所有三等艙的乘客,都請來邊登船。”
“我不知道有麼好大驚小怪的,它的個頭還比不上毛裡塔尼亞號。”
宗繼看著對麵的投影,耳邊響起兩道聲音,一道是電影中的英文,一道是齊重焰的同步翻譯。
樣的觀影體驗對宗繼來說是前所未有過的,儘管同時響起兩種語言有些奇怪,但是宗繼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齊重焰的聲音,電影裡的原聲被他的大腦自動過濾。
齊重焰的翻譯不是平淡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他跟著電影裡的人物而變化,傳遞出來的情感如出一轍,音色也不停地轉換。
當聽到齊重焰用略微拔尖的音色模仿女人說話時,宗繼彎起了嘴角。
年輕的小李子被眾人稱之為神顏,宗繼分神偏頭看了看齊重焰的側臉。
“怎麼了?”句不是電影裡的台詞,齊重焰發現了宗繼的打量。
他覺得齊重焰比小李子要帥,宗繼是麼想的,他也麼說了。
然後他就看見齊重焰先是一愣,然後臉上的笑容變大,最後甚至笑出了聲。
齊重焰笑得胸膛跟著顫動,他家少年一本正經誇人的樣子真是太讓人無法抗拒。
宗繼被他笑得耳朵尖發紅,扭過頭望著電影,不再看齊重焰臉上燦爛得令人炫目的笑容。
“謝謝誇獎,我覺得你也比小李子要帥。”齊重焰笑夠了,接著替宗繼翻譯。
齊重焰坐在宗繼左邊,宗繼悄悄伸手摸了下發燙的右耳。
電影繼續播放,宗繼突然整張臉都紅了,齊重焰的碟片是未刪減版!
沒有馬賽克,也沒有鏡頭切換,少女身上的衣衫滑落,宗繼的眼前一黑。
“未成年不能觀看。”齊重焰的大手捂住了宗繼的雙眼。
宗繼的臉好小,齊重焰手指微動,他再稍微張開一些,就能把宗繼的臉整個蓋住了。
手心下是宗繼細膩的皮膚,眉骨、眼窩、鼻梁,還有柔軟的,嘴唇。
“我成年了。”說歸說,宗繼還是閉上了眼睛,齊重焰感覺到他的睫毛在手裡掃過,如同電流一般傳向他的四肢百骸。
“現在放完了嗎?”過了一分鐘,宗繼悶悶開口,齊重焰捂著他的鼻子啦。
“沒有。”齊重焰仍然沒有鬆手。
“好看嗎?”宗繼語氣悠悠,藏著點自己都沒發覺的酸味。
齊重焰笑了下:“不知道,我沒看。”
宗繼伸手摸他的臉:“你真的沒看?”
兩人現在的姿勢十分有趣,因為要捂著對方的眼睛,他們身體都轉了九十度,齊重焰的左手捂著宗繼,宗繼的右手捂著齊重焰。
“真的,我聽的台詞。”彆說電影裡的女體,就算有人當著他的麵脫光衣服他也會不為所動。
除非那個人是宗繼。
齊重焰的山根挺拔,眉毛粗硬,宗繼拿不準他是一直閉著眼還是被自己摸臉的時候閉上的,不過他對齊重焰的信任度很高,齊重焰說沒看,那就是沒看吧。
宗繼想著準備鬆手,齊重焰的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捂著吧,等會我們一起鬆手。”
齊重焰記著宗繼左手背上有傷,沒有用力,虛虛地碰著他的指尖,宗繼隨時可以掙脫。
宗繼沒動,任齊重焰覆著:“那你能不能抬一點點手,不要捂著我的鼻子,我有點喘不過氣。”
齊重焰聽話地抬起左手的下半部分,放出宗繼的鼻子。
宗繼痛快地吸了一口氣:“還沒放完嗎?”
“放完了。”齊重焰數一二三,兩人一起鬆開手。
終於重見光明,宗繼眨了眨眼,手都差點給他舉酸了。
電影中的Jake在向Rose宣泄自己的澎湃的愛意,齊重焰一字不漏地翻譯給宗繼。
“把你的心交給我吧。”
“我心永恒。”
如果不是放著電影,宗繼會以為齊重焰是在跟他表白。
兩位主角站在船頭,說出了電影流傳最廣的一句台詞,齊重焰停止翻譯。
“到底麼樣的感情是愛情呢?”宗繼把下巴搭在膝蓋上,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從拍《夜色》起,至今沒找到答案。
齊重焰拍了那麼多電影,應該是明白的吧?
會思念、會擔憂、會因為對方的開心而開心難過而難過,可是他對劉旺、對孫大娘他們都會如此。
他知道那不是愛情,那是親情。
“我認為,愛情是一種欲望。”麵對宗繼的眼神,齊重焰慢慢地織起一張大網。
“起初是觸碰。”齊重焰握住了宗繼的手,“像樣。”
“觸碰之後,你會想和他擁抱。”似乎是為了讓宗繼更好的體會他的意思,齊重焰一邊說一邊動作。
“接著你會漸漸地不滿足於樣淺淡的肌膚之親,你想離他更近。”
宗繼感受著齊重焰的擁抱,感受著他的力度和懷裡的熱量,他的聲音就在耳邊,還有呼吸溫濕的氣息。
他不受控製地想起了那兩場旖旎的夢,欲望嗎?那是愛情嗎?
宗繼的縱容讓齊重焰愈發得寸進尺:“我樣你會討厭嗎?”
“不討厭。”宗繼耳尖亮紅,不僅不討厭,還有些喜歡。
“那樣呢?”齊重焰抱得更緊,幾乎與他耳鬢廝磨。
“不……”宗繼的回答令齊重焰狂喜,在他預想裡宗繼會躲開,然後他會接著告訴宗繼,愛是克製。
我會克製住自己對你的欲望,直到你能夠接受的那一刻。
齊重焰不知道宗繼的那兩場夢,自然也低估了宗繼對他的感覺。
或許,他不用等那麼久。
齊重焰說出了下一句話:“想與他接吻。”
宗繼發現齊重焰微微鬆開了擁抱,然後臉在他眼前放大:“可以嗎?”
麼可不可以?宗繼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遲疑在齊重焰看來就是默認。
嘴唇上傳來的觸感讓宗繼猛地睜大了眼睛,齊重焰的手放到宗繼的腦後,阻止他的後退。
實在抱歉,他等不下了。
宗繼的呼吸被掠奪,唇舌沾染上另一個人的溫度,眼角因為太過強烈的刺激溢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淚水。
“討厭嗎?”齊重焰抵著宗繼的額頭望著宗繼的雙眼,兩人的嘴唇上水光瀲灩。
宗繼感覺自己像棉花一樣,軟乎乎輕飄飄的。
“不討厭。”齊重焰幫他回答,“宗繼,我喜歡你。”
他的聲音輕得如同呢喃,但又帶著堅定的力量。
宗繼眨眼,比齊重焰向他表明身份還要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