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睡衣比之前那套更柔軟,宗繼睡覺像裹在雲裡,非常舒服,他穿了一個晚上,早上起來的時候脫下來順手放到了床頭。
推開房門,滿眼都是白茫茫一片,下雪了。
以前在湘市宗繼幾乎看不到雪,到冀北過了一個冬天,現在再看雪就沒有初見時的驚喜感。
“宗繼,老板娘蒸了大肉包,個個皮薄餡大,用的是自己養的土豬肉,特彆香,你快去吃,晚了就要被搶完了。”馮征剛在樓下吃完飯,跟宗繼打招呼。
“好,我這就下去。”宗繼噔噔噔下樓,老板娘做的大肉包果然像馮征形容得那麼好吃,麵皮鬆軟不噎人,宗繼一氣吃了三個,熬出米油粥裡加了細碎的玉米碴,喝上去又稠又香。
大肉包蒸了好幾屜,數量足足的,即便來晚也能吃到。
宗繼他們住的農家樂離山頂走路隻需二十分鐘,因為老君山上山的索道每天的開放時間是上午八點到下午六點半,非索道運營期間不允許上山,劇組每天拍攝時間不定,住在山上比較方便。
山上條件最好的住宿地點是金頂山莊,裝修豪華,配套設施齊全,然而劇組太窮,住不起,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選了旁邊的農家樂。
另外倒是有離山頂近且更便宜便宜的,但是是山頂宿舍,大通鋪。
農家樂就農家樂吧。
“之前的租客說我們該叫民宿才對,我說你們見哪個民宿後院種菜養雞的?”老板娘從後院拔了個蘿卜擦成絲,拌上辣椒油放了一疊到宗繼麵前,讓他佐粥吃。
宗繼謝過老板娘,吃完早飯,劇組眾人一起前往山頂的拍攝現場。
今日下午四點便提前收工了,因為天氣預報說大雪會持續下到深夜才停,明天天氣放晴,他們要趕在太陽出來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拍攝全劇最重要的一場戲。
這就意味著所有人起床時間最遲不能超過淩晨五點,今天早點收工,晚上早點睡覺,明天才能起得來。
淩晨五點,天還沒亮,宗繼不太清醒的頭腦走到外麵被涼風一吹瞬間精神了。
天空不甚明亮,電筒照出去,到處都是積雪。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宗繼呼出的氣在睫毛上凝結成冰花,他提前貼好了暖寶寶,身上熱乎乎的。
天邊隱隱泛出紅霞,未升起的太陽給天際的雲線罩上一層金邊,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妝造,演員們按照走位站好。
宗繼是今天這場戲的主角,他逆著光,鄭遠算好角度,等會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恰好在他的頭頂。
【恕己念了三日往生咒,狐妖夫君的魂魄卻無處可去,並且逐漸潰散,狐妖用修為護住夫君魂魄,隨恕己踏上了探尋緣由之路。
魂魄該去往的是西方,也是恕己入世之旅的終點,雲頂天宮所在的地方。
在前行的過程中,他們先後遇到了夢魘、山魈……
送夢魘小黃花的女孩永遠沉睡在了夢魘為他編織的美夢中,山魈終於等到說他像人的回答,然而卻沒能脫離妖身……
一路追尋線索到了雲頂天宮,滿懷希望的眾人在此地看到了斷裂的通天路。通天路斷裂,此間靈氣將逐漸消失,天道規則徹底混亂,六道輪回也難以維持運轉。
恕己生來開天眼,他站在斷絕的通天路下,看到眾生在苦海掙紮的未來。
臨行前方丈留下的箴言在恕己的耳邊不斷回響。
恕人,恕己。
他此去,無歸路。】
天光大亮,如火般的旭日掙出地平線,恕己閉目睜天眼,顫動的長睫滾下一滴透明的淚珠,他往前一踏,墜入萬丈深淵。
在拍攝習慣上鄭遠與齊重焰有些相似,他們都更偏愛自然取景,有種近乎固執的匠人精神。
最佳的時機隻有那一刹那,往前或者往後都不是鄭遠想要的最佳,他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反正老君山的雪後日出不罕見,今日拍不了那就改日再來。
然而,宗繼他一次成功了。
不管是閉目的時機還是眼淚流出的動態,都是最佳。
鄭遠激動得手不停的發抖,竟然成功了!他興奮地查看回放,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因為太過喜出望外,他忘記了喊卡。
到底過還是沒過?所有人等待著鄭遠的反應。
他們都知道這場戲的重要性,所以才會如此緊張,而這場戲中唯一出鏡的人物,宗繼的壓力是最大的。
雖說鄭遠安慰過他一次不行再找機會拍第二次便是,但每次重來都意味著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淩晨五點的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
沒過嗎?宗繼呼吸凝滯,臉上已出現了失落與愧疚。
“過了!”確認完回放的鄭遠終於回過神來,頓時劇組上下共同歡呼出聲。
“過了!!!”宋柏懷大喊著衝上來將宗繼抱住,“宗繼你過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宗繼都沒來得及做出回應的表情。
衝上來抱他的人越來越多,接著他就被舉了起來,拋到空中然後接住。
鬨夠了笑夠了,鄭遠才招呼大家休息一會,等會接著拍。
中午,一行人回農家樂吃午飯。為了慶祝早上的戲一次過,馮征大手一揮,給每個人都加了個雞腿,宗繼兩個。
老板娘把菜端到桌上,看見宗繼,臉上笑容加深:“宗老師,你那件白色的兔子睡衣在哪買的啊,有耳朵又有尾巴怪可愛的,我想給我小兒子買一套。”
順帶一提,老板娘的小兒子今年三歲。
農家樂裡的洗衣機帶烘乾功能,為免每天山上山下地送洗太過麻煩,老板娘便承包了劇組洗衣的工作。每天他們出去拍攝,老板娘就去房間收了要洗的衣服拿到樓下用洗衣機洗好,再疊了給他們放回去。
宗繼每天晚上躺床上的時候才會換上睡衣,醒了就第一時間脫掉,因此劇組裡沒人知道他穿了那麼可愛的衣服。
沒想到老板娘突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講了出來,白色,有耳朵有尾巴,一句話包含了所有細節,宗繼瞬間鬨了個大紅臉。
“我也不知道。”感受到其他人投來的視線,宗繼埋下頭假裝專心吃飯。
“這樣啊,那我能拿你睡衣拍幾張照去網上搜一下同款嗎?”老板娘心想那麼可愛的睡衣,不會沒有兒童款的。
宗繼臉色更紅:“你拿吧。”
老板娘滿意地走了,宗繼簡直想在地上挖條縫鑽進去。
“有耳朵有尾巴兔子睡衣,老板娘說得我也想給我侄子買一件了。”宋柏懷哪壺不開提哪壺,馮凱用手肘懟了他一下,沒看見宗繼頭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嗎?
鄭遠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快點吃飯,吃完趕緊去休息,下午還要接著拍攝呢。”
他開口替宗繼解圍,桌上換成了彆的話題,宗繼才慢慢抬起頭來,不過飯也沒吃進去多少就是了。
“我吃飽了。”宗繼放下筷子,屬於他的兩個雞腿一口沒動,馮征讓老板娘拿碗裝起來,晚上重新熱給他吃。
洗好的衣服被老板娘放在床上,最上麵就是那套兔子睡衣,宗繼趕緊拿起來塞到行李箱裡麵,決定再也不在劇組穿了。
《夜色》的宣傳如火如荼,隨著各類海報、片場花絮、預告的析出,宗繼的粉絲也逐漸增多,高升出場時的金絲眼鏡造型不知驚豔了多少人。
繼弟弟之後,宗繼又有了新的代號,小少爺,前者多是老粉在用,而後者更多是被《夜色》吸引來的新粉。
方導每天忙著帶主角們跑宣傳,宗繼雖不用出席,但也抽出了時間關注劇組動態,時不時轉發一下微博或者點讚。
“《夜色》的票房肯定能爆。”鄭遠跟宗繼閒聊時說道,宗繼越火,關注《還佛》的人才會越多,所以他巴不得《夜色》大爆。
托宗繼的福,當時他拿著劇本求爺爺告奶奶都沒拉來投資,現在已經接到好幾個主動聯係注資的電話了。
現在電影拍攝進度過半,除了資金稍微緊張,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在進行。現在注資對鄭遠來說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
主動權換到了鄭遠手上,他把馮征派出去應付那些人,以馮征現在雁過拔毛的習性,準能給他談下來最有利的條件。
按鄭遠的想法,給《還佛》投資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要不是考慮到後續的宣傳,他還一個投資都不想要呢。
反正鄭遠就一句話,投資可以,錢給劇組,但不能多逼逼,怎麼拍、去哪拍、拍多久等等都彆管。
馮征也知道鄭遠有多重視還佛,所以咬緊他的要求鬆口,幾番拉鋸後還真談下來一筆投資。
“鄭遠,我們有錢了!”簽下合同的那天,馮征雙手抓著鄭遠的肩瘋狂搖晃,有錢了知道嗎!一千萬!
有這一千萬,宣傳就不用愁了啊!不行不行,他要好好規劃這一千萬要怎麼花,必須每分錢都給他用在刀刃上。
對方注資一千萬,到時候抽取票房百分之五的分成。以金錢比例來算,一千萬占了總成本的百分之九,而抽成比僅百分之五,看上去似乎是虧了。
但成本中還有大量非金錢的部分是難以估量的,比如鄭遠既是編劇又是導演,他一分錢都沒拿,全部投進電影了,這部分若是算成錢少說也是成百上千萬,百分之五是有虧本的風險,不過賺錢的可能性更大。
“七哥,那電影真能賺錢,您可彆騙我,我全部身家都搭進去了。”為了湊那一千萬,張烈掏空了荷包。
“要虧也是我虧,你擔心什麼?”齊重焰拿起張烈跟鄭遠他們簽的協議,大致翻了兩下。
“七哥不是說了要是沒賺到錢他補給你嗎,你要是不願意讓我來。”陳世峰擠兌張烈,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想得美!”張烈收好協議,“等賺了錢我就投七哥的下一部電影!”
這才是最快的生錢法門,張烈一臉美滋滋地想到。
“儘快把錢打過去。”早點打錢,讓宗繼早點頓頓吃上雞腿。
出於對宗繼的關心,齊重焰提高了對《還佛》的關注,其他人不看好《還佛》是由於其改編自百萬字,劇本質量堪憂。從導演的角度出發,齊重焰卻並不這樣認為。
市麵上許多由翻拍的作品,作者和編劇分彆是不同的人,編劇所理解的與作者想表達的很難達到一致。再加上原文已經發表,為了有新意,編劇通常會對原文劇情進行更改。
改得好那當然皆大歡喜,但事實上往往沒幾個改好了的。
因此,優秀的作品不少,但能翻拍好的堪稱鳳毛麟角。
而《還佛》的和劇本都出自鄭遠之手,與其說是改編,不如說是鄭遠把數百萬字的精華濃縮到了一百多分鐘的電影時長中。
至於《還佛》沒發表過,沒有粉絲基礎,那不正好相當於一部全新的電影?
如果鄭遠不說劇本是用改的,那些人也不會先入為主,說不定就願意看看劇本給他投資了。
還是經驗太少,齊重焰點出鄭遠的不足。
“過完年就打,他們劇組明個兒開始放假,初十開工,初八我就去銀行打錢。”
聽完齊重焰的分析,張烈這錢給得更心甘情願了。不過,為什麼齊重焰會突然去管彆人的電影,還特意借他的手給劇組投資?
張烈狐疑,心中升起一個驚人的想法,他七哥喜歡的不會是《還佛》的導演吧。他簽約的時候見過對方,長得是還可以,就是頭發有點少。
可是,他沒覺得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啊?
喜歡他還不如喜歡主演那個小和尚呢,至少他長得是真的好看。
張烈猜不透齊重焰的想法,默默充當工具人。
“七哥,錢世豪被抓了!”陳世峰剛在群裡刷到的消息,錢世豪在酒吧裡被穿著製服的警察當場銬上了手銬。
還有現場圖片,不是造謠。
“嗯。”齊重焰反應平淡,並沒有張烈和鄭淵的驚訝,“估計會判十年以上。”
麵對三雙求知的雙眼,齊重焰大方承認錢世豪的被抓是他的手筆。
錢世豪不是頭一回進局子,但有他爸世誠集團老板錢磊在,第二天就把人弄出來了。不過這次把人送進去的是齊重焰,錢世豪想脫身可能沒有那麼容易。
“錢磊現在就錢世豪一個兒子,一定會想儘辦法把人撈出來。”陳世峰說道。
豪門裡的彎彎繞繞他們都清楚,彆看陳世峰跟張烈幾個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但他們其實心裡都有一根線,絕對不會做出給家裡惹麻煩的事。
這也是他們能這麼瀟灑的原因。
“他應該顧不上。”齊重焰出手向來不留餘地,他說錢世豪會判十年以上,那就少一天一個小時都不行。
“七哥您做了些什麼,跟我們說說唄。”張烈實在好奇,齊重焰是怎麼把錢磊一起算計進去的。
哪怕他們學不來齊重焰的手段,好歹也讓他們長長見識,以後能多個心眼。
“世誠在郊區有片廠房,錢磊打算遷到隔壁省,原廠址用來蓋樓。”既然他們想聽,齊重焰不介意教他們點東西。
這件事不是秘密,連遠在冀北的王乾坤都知道,在京市更是早就傳遍了。據說新廠址已經選好了,過完年就會動工。
“世誠集團原本的是不姓錢的,時間有點久遠,老一輩的事,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
有八卦,張烈眼前一亮。
錢磊如今年近六十,往前推三十五年,錢磊與妻子結婚,成為世誠集團的乘龍快婿。婚後不到兩年,世誠集團董事長因故去世,其名下所有股份按照遺囑由他唯一的女兒也就是錢磊妻子繼承。錢夫人沒有經商頭腦,錢磊在他的支持下成為世誠新任董事長。
後來錢夫人去世,她手上的股份一分為二,錢世豪那部分由錢磊代持,世誠集團從此改姓了錢。
為了保護兒子,錢夫人還立了一份遺囑,如果錢磊另娶,必須將錢世豪的股份歸還給他。
“不然你們以為錢磊至今沒有二婚,真相信他對外立的深情人設?”
相信錢磊深情?除非他們眼瞎。
同時遺囑還有一條,若錢世豪出事,他名下的股份歸入公司基金會,錢磊一分都得不到。
所以錢世豪每次進局子錢磊都會想方設法地撈人,父子情深是假,錢世豪那個廢物,若不是為了他手裡的股份,錢磊早讓他自生自滅了。
“我聽過一個傳言,錢世豪喝醉了跟狐朋狗友抱怨,說他從小就不受錢磊喜歡。因為他名字是外公取的,錢磊覺得錢世豪這名字更像當爹的,不滿意想改,被他外公拒絕了。”
陳世峰插了一句,張烈在嘴裡念叨幾遍,錢世豪、錢磊,錢磊、錢世豪,真是,兒子名字像老子,老子名字像兒子。
傳言不知有多少可信度,還是齊重焰說的更靠譜。沒有錢世豪的股份,錢磊在世誠的持股占比隻能算第二,他的董事長位置也必然不保。
“照七哥你這麼說,錢磊不是更應該把錢世豪撈出來嗎?”
張烈愈發不解,錢磊顧不上,他有什麼比把錢世豪撈出來更重要的事嗎?
當然有,那就是錢磊最在乎的郊區那片廠房。
一塊土地的不同用途需要辦理不同的手續,廠房轉為商建,不是世誠開個董事會就能決定的,還需要取得政府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