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重焰眼中因台上的少年而綻放出熱烈的神采,熾熱的目光如同撲火的飛蛾。
“小繼進步好大。”師兄對著程鬆青感歎，“不敢想這是他隻學習了十三天的成果。”
“知道人進步大還不好好努力？”程鬆青側他一眼，“可惜入行太晚了,不然……”
程鬆青語氣不無遺憾,京劇是一門吃天賦更吃時間的行當,他乃至名下的徒弟無一不是從小練了身童子功,再加上天賦才混出點名堂。
“我平時也很努力的。”師兄小聲反駁，他不過是因為才忙完一場重要的演出才放鬆了些許。之前聽人說內卷內卷他還不明白,現在遇到宗繼總算理解了。
得虧宗繼隻是半路出家來學個十幾天,不是跟他搶飯碗的，不然真卷下去他怕是要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了。
從宗繼上台到下場不過六分多鐘,為這六分鐘，他十三天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過年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全給掉沒了,比年前還瘦了好幾斤。
齊重焰走到後台，裡麵立著幾個花籃,是程鬆青和宗繼的師兄們送的，上麵寫著恭祝演出順利的話，排場搞得像正式演出一樣。
“齊哥。”宗繼保持著台上的裝扮,他穿著厚底靴，加上頭上的花冠，站起來比齊重焰還高出一截。
“你剛才的表演特彆棒。”齊重焰隔著厚重的戲服淺淺地抱了一下宗繼，他背著的長靠沒有取下，阻礙了齊重焰把他整個圈住。
脫去身上的戲服，卸掉臉上的油彩，宗繼又恢複了清清爽爽的模樣。
中午宗繼請程鬆青和師兄們吃飯,感謝他們在這十幾天裡的幫助和照顧。
“回頭有空常來玩，要是有什麼想看的演出提前給師兄說，師兄幫你留票。”
宗繼初到戲園他們也曾質疑過，十九歲了才學，而且還隻學十來天，不是鬨嗎？結果看到宗繼的堅持和努力，他們漸漸被打動，收起了心中的質疑。
不管多苦多累，他們沒從宗繼嘴裡聽到過一句怨言，他總是謙遜禮貌地像眾人虛心求教，讓他們不由想起自己年少時期。
說起來師兄們其實比宗繼大不了多少，甚至有位師兄的年紀比宗繼還小，被宗繼叫小師兄的時候，繃不住情緒的少年當即脆生生的應了聲師弟。
宗繼要離開，最舍不得的也是這位小師兄，他哭兮兮地拉著宗繼的手，讓他一定要保持聯係，常回來看他。
吃飽喝足，宗繼帶著眾人送的禮物坐上齊重焰的車。
少年眼底有著明顯的疲憊，上車沒多久便撐不住睡了過去，一直到齊重焰停好車他都沒有醒。
齊重焰不忍心叫醒他，又擔心他在車上睡著不舒服，打開車門走到副駕駛，小心將人抱起來。
入手的重量讓齊重焰止不住心疼，少年後背的脊骨凸起愈發明顯，薄薄的肌理下麵脂肪層都薄了幾分。
宗繼微微睜開眼睛，齊重焰把他放到床上，掀開被子將他蓋住，親親他的額頭：“睡吧。”
於是宗繼閉上眼，放任自己徹底睡過去，一隻伸在被子外麵的手卻抓著齊重焰的胳膊，不願鬆開。
齊重焰耐心等他睡熟，輕輕拿開他的手，去書房剪輯早上拍的視頻。
若不是他無法一個人同時操控多台攝像機，齊重焰恨不得連拍攝的部分也獨自承包。
【我錄了點東西，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剪輯期間程鬆青給齊重焰發來幾個視頻，齊重焰點開，發現是宗繼練習和後台準備的一些畫麵。
【用得上，謝謝程叔。】
有了程鬆青的視頻，齊重焰剪輯起來更得心應手了。
於洋給宗繼建了個群，就叫【百萬粉福利製作組】，群成員包括他、劉旺和齊重焰。齊重焰是於洋把宗繼添加到群裡後，讓宗繼去拉進來的，他不敢直接動手。
齊重焰添加完最後的字幕將視頻進行導出，宗繼仍睡著，沒有要醒的跡象。
【視頻做好了。】
齊重焰點開群聊，於洋第一個冒泡：這麼快？
【嗯，小繼還在睡，等他睡醒看過覺得沒問題我再發到群裡。】
宗繼這一覺睡了許久，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齊重焰聽到他醒來的動靜，出現在門口：“閉上眼睛，我開燈了。”
宗繼閉眼，待適應亮度後再慢慢睜開：“幾點了？”
“七點十分，餓了嗎？”齊重焰放下手裡的拖鞋，坐到床上，宗繼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醒了會神：“餓了。”
齊重焰的下巴有處發紅的地方，宗繼用指尖輕觸：“你下巴怎麼了？”
齊重焰略微皺眉：“可能是被油濺到了，沒事不疼。不是餓了嗎，起床吃飯。”
“你做的？”宗繼驚訝，剛醒的迷糊勁全沒了。
“嗯。”齊重焰身上有股人間煙火的氣息，宗繼好奇他做的飯，一路小跑到餐廳。
香菇燉雞、蒸熟的醬板鴨、土豆燒排骨以及冬筍炒臘肉，一道全素的菜都沒有，單看賣相，宗繼覺得和自己做的沒什麼差彆，聞上去也很不錯。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宗繼在齊重焰拉開的凳子上坐下，他實在不敢相信，明明不到一個月以前，齊重焰才在他的指導下有了第一次下廚的經曆。
宗繼夾起冬筍片，厚薄均勻，約一毫米厚，顏色也恰到好處，而味道嘛，宗繼給齊重焰比了一個大拇指。
齊重焰盛了碗雞湯，宗繼熱乎乎地喝下一口，很香，不鹹不淡。
“好吃嗎？”
齊重焰夾了排骨放到宗繼碗裡，宗繼嘴裡塞著東西，使勁點頭，好吃！
好吃就行，不枉費他這半個月的勤學苦練。齊重焰看出比起外麵的餐廳，更喜歡吃家裡做的家常菜。
宗繼打了個飽嗝，臉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宗繼打開冰箱，保鮮層的食材耗去大半，下麵冷凍室也空出許多。
他轉身環住男人的腰，仰頭親在他下巴上：“齊哥，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
突如其來的表白和親吻讓齊重焰心跳漏了一拍，他剛要用力抱回去，少年卻往下一縮，從旁邊躲開：“不能現在親，我吃太飽了。”
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齊重焰關上冰箱門，眼神如餓狼般看著宗繼。
感受到危險的少年蹭蹭蹭後退：“我覺得我可能要消化一晚上才行！”
“我下樓給你買健胃消食片。”齊重焰見招拆招，宗繼趕緊拉住他：“不要健胃消食片。”
“視頻剪好了。”齊重焰不再逗他，將筆記本拿到客廳，兩人一起窩在沙發上看。
六分鐘的表演加上程鬆青給的內容，剪輯出來的時間是九分零九秒。
齊重焰的剪輯技術頂尖，出來的視頻簡直完美。
劉旺和於洋望穿秋水，八點半，總算等到了齊重焰發在群裡的視頻。
用666已經不能形容他們心中的激動，這個視頻，彆說百萬粉，做千萬粉福利都極具誠意。
全票通過後，宗繼把視頻傳上了微博。
宗繼V：百萬粉絲答謝禮，感謝一路有你們的陪伴，我會繼續努力的！
視頻封麵是宗繼趙雲的扮相，令人看到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進去。
“啊啊啊啊，這個扮相絕了！！！”
“弟弟姐姐愛你！！”
“我哭了，弟弟太努力了。”
“謝謝弟弟的陪伴，我會繼續陪你走下去的！”
“看哭了QAQ”
“太感動了，宗繼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從來沒看過京劇的我瞬間愛上了！”
“弟弟唱得好棒，動作也好帥，絕了！”
“十三天能練成這樣？？？我驚呆了！”
所有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在視頻中有宗繼的汗與痛，收到禮物的粉絲們感受到了宗繼的誠意，對少年更加喜愛。
“現在還飽嗎？”齊重焰等宗繼發完微博，伸手拿走少年的手機，放到茶幾上。
金屬後蓋碰到大理石麵發出教清脆的磕噠聲，宗繼呼吸一緊：“不……不飽了。”
“不飽的話那就再吃點彆的。”齊重焰湊近他，吃什麼不言而喻。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飄絮似的雪花落在紅梅花瓣上，化成點滴的水珠緩緩落下，隨後積雪越來越多，花瓣承受不住重量，白色的積雪唰地落到地上，像四周濺開。
積雪未完全落儘，紅梅花瓣上還殘留著點點濡濕的痕跡。
宗繼睡了整個下午，原以為晚上會難以入眠，不曾想最後竟累得睡了過去。
齊重焰聽著少年因為疲憊而略沉的呼吸聲，輕輕把他往懷裡帶了帶，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以占有的姿勢擁著他共眠。
腰部的酸痛感讓宗繼在被子裡哼唧了兩聲，他習慣性的抬手想要給自己捏一捏。結果摸到腰上搭著手，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戲園子。
“腰酸？”他一動，齊重焰就醒了過來，宗繼紅著耳朵極小聲地嗯了一聲。
齊重焰手掌覆住宗繼的腰，稍微用力揉捏緩解他的酸痛。
宗繼眉頭舒展，更軟地窩進齊重焰臂彎裡：“好了。”
“早上想吃什麼？”齊重焰鬆開宗繼的腰，拿起手機點外賣。
“大興包點的牛肉餡餅配豆漿！”宗繼回答得異常迅速，他翻過身跟齊重焰麵對麵，“小師兄推薦我一定要嘗嘗。”
宗繼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嚕作響，齊重焰下完單掀開被子：“去洗漱。”
外賣送過來要四十分鐘，宗繼剛好洗漱完收拾好行李。
牛肉餡餅和豆漿經過配送變得溫熱，很好入口，麵皮沒有剛出鍋那麼酥了，不過裡麵的牛肉大蔥餡汁水充盈，帶著濃濃的肉香，調味宗繼嘗出了黑胡椒和花椒。
【小師兄，牛肉餡餅真的很好吃！】
【噫，你果然出園就墮落了，我都上完早課了你才吃早飯。我看到你的視頻了，棒！】
吃完好吃的牛肉餡餅，宗繼把家裡的垃圾袋捆上提在手裡，齊重焰拉起他的箱子：“走吧。”
宗繼要回冀北了，齊重焰開車送他去機場。
這次宗繼主動開口：“我會想你的。”
機場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宗繼不敢跟齊重焰做出什麼親密動作，說完轉身進入安檢通道，頭等艙的安檢口沒有排隊，他過去就能直接安檢。
頭等艙候機室內，宗繼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登上微博。
視頻的製作極為精良，宗繼給到粉絲巨大的驚喜，在於洋沒有買水軍的前提下，#宗繼百萬粉答謝禮#一步步爬上了熱搜。
被顏值吸引進來的網友吃了粉絲們的安利，宗繼關注數火箭般增長，連帶票房已進入下降趨勢的《夜色》也迎來一次逆增長。
接著為高升死亡落淚的人更多了。
以至於鄭遠現在不太敢去看《還佛》官微下的評論，沒有定律說主角是百分百不死啊，就，很心虛，非常心虛。
難怪於洋特地打電話叮囑他不要在機場人多的地方逗留，以免被粉絲認出來，原來是因為他上了熱搜。
廣播通知他所乘坐的航班開始登機，宗繼戴上口罩，拿好行李前往登機口。
順利登上飛機，宗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沒一會身邊投下一片陰影，對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宗繼詫異地抬起頭，剛剛分開了不到一個小時的男人在他身邊坐下。
“你怎麼上來了？”宗繼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沒有消失，看上去有點懵懵的。
“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齊重焰給宗繼買票時順帶給自己也買了一張，他擔心宗繼被粉絲認出來，畢竟宗繼現在的名氣可不是《還佛》首映會那會可同日而語的。
宗繼一時失語，齊重焰的舉動讓他突然不知該如何回應。他脫下了身上的羽絨服將其搭在膝蓋上，然後隔著羽絨服。緩慢卻堅定地抓住了齊重焰的手。
於洋等在出口處，他第一眼看到了宗繼——後麵那個假裝不認識的齊重焰。於洋差點摔了手機，怎麼他也跟著來了？
“齊哥他不放心我一個人回來。”宗繼小聲跟於洋解釋，接著和齊重焰交換了一個眼神。
於洋剛想問齊重焰有沒有人接，就見他徑直上了電梯，往出發層的方向。
敢情他真的就是為了送宗繼回來？
這狗糧吃得有點飽，於洋暗想，以這兩人的謹慎程度，除非他們自爆，否則外界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的戀情。
齊重焰出現在工作室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小趙欲言又止。
他也看到了宗繼的那條熱搜，雖然少年京劇妝跟他素顏有很大的差彆，但小趙還是把他認了出來。
這不是他在酒店看到的那個男生嗎？
“齊導。”小趙猶猶豫豫地開口，“我看到宗繼的熱搜了，需要再幫他炒一下熱度嗎？”
瞧瞧，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不用。”齊重焰看向小趙，“沒有我的吩咐你們什麼都不需要做。”
齊重焰的話讓小趙拿不準他的態度，什麼都不需要做，是沒那麼喜歡還是不讓乾擾？
“以後有關他的任何事情都要向我彙報，不論大小，優先級第一，明白嗎？”齊重焰接著說道，小趙點頭，默默把宗繼在心裡的地位升到第二，僅次於齊重焰。
“那蘭姐那邊？”
齊重焰和蘭姐，小趙一個都得罪不起，現在又加了個宗繼。
“我會跟她說的。”
小趙巴不得齊重焰自己跟蘭姐溝通，他拿上資料離開辦公室，迎麵碰上蘭姐：“蘭姐，齊導有事跟您說。”
“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他。”蘭姐剛跟製片方開完會，聞言敲響齊重焰辦公室的門。
“《斷指》的第三波宣傳資金已經投入了，院線也確認完畢。”蘭姐先說了她要彙報的事，接著在齊重焰辦公桌前麵的沙發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小趙說你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