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聽雲自己把輪椅換了個方向,看向那一隊琨吾宗的弟子,眼神裡有些冷,
“莊歡道友,你手下師弟師妹如此不懂禮數,閣下不管教一二麼?”
莊歡永遠都是一副“我是出塵仙子”的做派,偏偏又撐不起那份仙子的氣度。
莊歡道,“我怎麼不知我的師弟師妹不懂禮數?這位小道友可是誤會了?”
小道友??
穀聽雲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宗門的宗主,而莊歡隻不過是琨吾宗的一個弟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莊歡稱呼穀聽雲為“小道友”。
穀聽雲側頭,蕪端立刻受到授意,表情平和地走到了剛剛那兩個大放厥詞的弟子麵前。
蕪端看起來沒什麼敵意,那兩個弟子自傲,也沒對這份丹門小派防備。隻看著這蕪端走上前來。
然後蕪端直接給了這兩人一人一個耳光。
抽完便退下了。
穀聽雲:“想來你們琨吾宗這等大宗門忙於修煉,也未曾教過禮數。不知禮數為何的人,所以才不知道哪裡違背了禮數。我便越俎代庖,替你們莊門主管教了。”
那兩個人弟子被抽了耳光,當時就要衝上來。
木無患動了動指間,那兩個弟子腳下瞬間冒出兩個小樁,兩個弟子被絆倒,摔了個狗吃ⅹ。
那邊的人見自己吃虧,當時就要衝上來討公道。
步涯上前擋住穀聽雲,直接用套著劍鞘的劍挑飛了前麵兩個弟子的劍,然後笑道,
“怎麼的,這是想要親自證明一下,琨吾宗確實就是不懂禮教隻有武力的莽夫?”
琨吾宗的弟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進就是莽夫,退則咽不下一口氣。
雙方正在僵持,突然聽得不遠處一聲笑,“歡師姐這是怎麼了?”
步涯轉頭,就見著莊邵帶著數十個琨吾宗弟子正向這邊走來。
莊邵偽君子且風流,問的是莊歡,莊歡還沒答,這邊就有已經有女修先向莊邵撒嬌告狀起來了,
“邵師兄,這丹門小宗居然敢辱我師門!!”
步涯被推入妖山,莊邵可是出了一大份力氣。
兩個仇人懟在自己麵前,讓步涯心情平和,還真有幾分困難。
莊邵笑著道,“哦,是嗎?”
莊歡重新開始扮仙子,冷然道,“確有此事。”
莊邵看向穀雨宗這邊,蕪端下意識的戒備,手已經按在劍的劍柄上了。
莊邵笑道,“道友莫要緊張,我琨吾宗門規戒律極嚴,斷不會以修為欺人的。”
步涯冷笑了一聲。
莊邵的笑容不變,“冒昧一問,閣下的宗門是想進第幾鼎。”
穀聽雲清冷道,“怎麼?”
莊邵:“我先替我宗門道個歉,怕是要將閣下攔在第五鼎了,今日我門派上下不論誰遇見貴宗這位姑娘,定當竭儘全力殺之。”
莊邵轉身道,“歡師姐何必和小宗門一般見識,走吧,比試快要開始了。”
莊歡從穀聽雲看到步涯,最後冷哼了一聲,“狗男女,醃臢東西。”
原本一直安靜的木無患此時看向莊歡,眼神裡隱約像是有些不滿。
很明顯剛剛的狗男女肯定不是罵的木無患和步涯。
莊歡轉身就走,莊邵跟上。於是一眾白衣弟子紛紛跟著離去。
步涯卻瞧著莊歡的背影有些出神。
木無患:“怎麼了?”
步涯搖頭笑道,“想到了一些舊事。”
剛剛莊歡口吐惡言的語氣實在是太讓人覺得熟悉了。
以前步涯在琨吾宗的時候,這女人便是開口閉口的“狐媚子”“天生的蕩.婦”。
就因為步涯是個坤澤體質。
步涯的性子說豁達也豁達,說小氣也小氣。
此時想起舊事,心裡突然像是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之後進了方寸嶼。
說來也巧,開場第一場此時便是莊歡。
對手是一個二流仙門的劍修。長得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不過修為淺薄,沒過一盞茶就被莊歡一劍劃破了臉。
就這還是那姑娘躲得快,要是不躲,傷的隻怕就不是臉,而是脖子了。
步涯心中有氣,莊歡亦然。
剛剛在門口鬨的那出,蕪端可是給了她手底下的人兩個耳光的。她也未曾討回來。
那小姑娘險些丟了命,大概是駭著了,看模樣是立刻就要認輸的,誰知道莊歡又一劍跟上去了。
步涯看著莊歡拿那個二流劍修小姑娘出氣,突然開口道,
“誒,要不然我現在去踢了琨吾宗的場子,直接讓穀雨宗揚名吧?”
穀聽雲原本在翻閒書,聽聞之後看了步涯一眼,心知步涯才不是為了什麼“讓穀雨宗揚名”,這是步涯自己想去出氣。
穀聽雲:“不合問鼎規則。”
步涯:“規則都是人定的。”
穀聽雲垂下頭,“有信心?”
步涯:“這話問的多新鮮呐,沒信心我說什麼?”
穀聽雲便不說話了,四舍五入,這應該算是默許了。
步涯拎起幕籬就準備起身,臨走前木無患拽了她一下,於是步涯相當識相地親了木無患一下,親在額頭上。
然後戴上幕籬,直接從方寸嶼中飛了出去。
步涯橫空飛出,直接長劍一挑,就擋住了莊歡的劍。
滿座驚然。
問鼎台比試之時,怎麼還有彆人插手的?
那小姑娘驚魂未定,幾乎話都要說不完整了。
莊歡皺起眉頭,“道友這是何意?”
步涯:“之前琨吾宗放話,說第五鼎無論我比試遇上琨吾宗的誰,都必取我性命,我這人膽小,被嚇得坐不住,一不留神腳滑,就從方寸嶼中飛出來了。”
莊歡:“胡言亂語,現在是我跟這位劍修的比試場。”
步涯嗤笑,心道,我剛剛要是沒出手,隻怕這小修都已經沒命了。居然還要跟人家比?
步涯看向女修,問道,“你還要比嗎?”
懷裡的女修吐字艱難,生得如花似玉,居然是個結巴,
“不……b……不比了!……我,我蘇……輸……輸了……”
步涯心道,怪不得剛剛被莊歡差點要了命都不知道自己認輸求饒,原來是說話艱難。
步涯:“既然認輸便下去吧,周圍丹門不少,找他們要點丹藥,彆讓臉上留疤了。”
那女修想要道謝,又吐字艱難,忙不迭的用肢體動作,匆匆下台。
莊歡看著步涯,那樣子像是看著一個傻子在主持一場鬨劇。
步涯目送那女子離開,然後才轉過身,幕籬的輕紗跟著轉動而微微飛揚。
莊歡:“你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步涯笑得輕鬆,“不打什麼主意,我是來找你挑戰的。”
步涯話音落地,不僅是莊歡愣住了,就連周圍的方寸嶼侄子哦哦1也都在議論紛紛。
“這不合規矩吧?問鼎台的青銅鼎可沒有把她們倆分在一組。”
“還規矩什麼呀,這女人是瘋了嗎?向琨吾宗的得意弟子之一挑戰,這等沒見識的鄉野村婦,是不是覺得自己憑借運氣爬到第五鼎,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我看琨吾宗那歡仙子今日火氣不小,那女人今日挑戰,這不是找死麼?”
…………
聽到周圍的嘈雜之音全都是吹捧自己的,莊歡不屑似的冷笑一聲,看向步涯,“就憑你?”
步涯氣定神閒:“就憑我啊,怎麼,哪裡有不妥?”
莊歡:“這是你自己撞到我劍上的,若是丟了性命,可不要有怨。”
步涯:“好說,我要是輸了,那就是生死有命。可,我要是贏了呢?”
莊歡:“你還能贏?你且聽聽,周圍有覺得你們贏的麼?不自量力也要有個限度。”
步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要是贏了,你們琨吾宗下次再見穀雨宗,要低頭做小。”
語不驚人死不休。
周圍議論之聲越發大了,不僅向莊歡提出挑戰,還要讓天下第一劍門宗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宗門低頭?
莊歡當即怒道,“不可能!”
步涯笑道,“你慌什麼,自己也覺得自己會輸?”
莊歡:…………
步涯一句話把莊歡堵死,莊歡惱怒難當,當時就要拔劍衝上來。
步涯淩空後退好幾步避開鋒芒,“賭注還沒商量好,道友就急著動手?”
莊歡追來,怒道,“有什麼賭注好說,今日你必定躺著下這問鼎台!”
步涯劍鞘斜擋劍鋒,相擊造成的風吹的步涯的幕籬輕紗拂動,“若是你輸了呢?”
莊歡:“我輸了自然任你處置!”
“好!”步涯得了這句允諾,當即長劍出鞘。
步涯拿著的靈劍依舊是蕪端給她的那把。
但是就如同當初步涯取靈劍之時,羅先生曾說的,劍發揮出多大的威力,除了看劍本身的資質,也還要看用劍的人。
步涯體內的蒼龍妖丹運轉,充盈的靈力灌入靈劍,擋住莊歡的一劍。
這靈力充沛的一劍和莊歡的劍相擊,莊歡心中就是一驚。
步涯唇角彎出一點笑。
步涯能夠走到第五鼎,其實大多數人依舊覺得是運氣使然,並沒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能力。
一來步涯是個女子,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女子。
二來穀雨宗是個寂寂無名的小門派,還是個隻會煉丹堆砌的丹門。
人都是有刻板印象的,就算人家現在和自己同在第五鼎,可內心依然覺得自己與下等人不同。
他們甚至還會悄悄地想,那些曾經輸給步涯的修士,定是些心慈手軟之輩,見到對手是個柔弱女子就下不了狠手,才被步涯撿了便宜。
這是得虧步涯戴著幕籬看不見相貌。
要不然,一個容貌出眾的坤澤女進了問鼎會第五鼎,還不知背後要傳出多少汙言穢語來。
那邊步涯得了承諾就已經是在無意識的調動蒼龍妖丹的靈力,以蒼龍幾千年的靈力壓著莊歡打。
莊歡幾乎是僅僅防衛就要用去大半的精力,遑論進攻。
就算不提靈力的壓製,單單隻是劍招,莊歡也已經比不得步涯了。
在妖山天上天,步涯的劍招是和木無患對招練出來的,這種實戰練出來的劍招,哪裡是莊歡這種隻在琨吾宗內教訓師弟師妹可以比較的。
莊歡心裡開始慌了。
外麵不懂行的人看起來似乎兩個人旗鼓相當,但是莊歡卻深知,自己已經在能力的極限了,而對麵這個帶著幕籬的女子卻依舊遊刃有餘。
貓玩兒耗子一樣的玩兒法。
自己還沒輸,不是因為自己撐得住,是因為對方沒有玩兒夠。
莊歡咬牙,她將自己一張臉皮看得極為重要。
現在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在這問鼎台上,自己要是被一個籍籍無名的上門挑戰之徒打敗了,自己的臉麵怎麼辦?琨吾宗的臉麵怎麼辦?
莊歡如此一想,愣是從骨子裡拚出一股狠氣,靈力灌注於靈劍,咬牙硬是拚著殺了幾招。
兩人的劍皆是靈氣充盈,竭儘全力的幾次相擊,未免有些考驗靈劍的品階。
莊歡手中的劍自是不必說,鴉鵲嶺羅先生的作品,上品靈劍,品階在琨吾宗內隻怕都是前十的。
步涯手上的靈劍雖然也不能說差,但是灌注了步涯過於充沛的靈力,又幾次相擊抗衡,劍身自然出現了裂紋。
現在的莊歡完全是背水一戰,下手又狠厲,終於在一次交鋒中,那靈劍應聲而斷。
殘劍直接飛了出去,由於還帶著步涯身上的蒼龍靈力,直接削開了好幾個方寸嶼。
方寸嶼一破,裡麵的人紛紛落地,好不狼狽。甚至還有幾人受了傷。
那頭莊歡見到步涯的劍斷,頓時覺得此事有了轉機。
於是乘勝追擊,越發進攻的凶狠。
步涯手中隻有半柄劍,就如同漏了底的木桶,根本裝不住靈氣。
一交手,沒有靈氣加持的半柄劍很快就被莊歡的劍劈成了碎片。
步涯有蒼龍妖丹在,靈力修為自然在莊歡以上。
但是手無寸鐵地對著這般瘋子似的莊歡,步涯未免也有些手忙腳亂。
隻要她抬手掐訣,就可以召出呂傲。可呂傲一出,她的身份自然也藏不住了。
莊歡看步涯如此,心中越發得意,笑道,“這是天要助我!”
明明修為在此人之下,可蒼天有眼,居然讓對方的劍斷成兩節!
步涯皺起眉頭,看莊歡得意至此,心中更是不快。
她手上已經再掐訣,卻突然心中猶豫起來。
於是乾脆放棄了呂傲,轉而直接將靈力凝結在自己手上,空手與莊歡對招。
靈力在步涯的手心流轉,在幕籬底下,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步涯的眼睛化成了碧色。
那是步涯用蒼龍妖丹的靈力太過的信號。
但是無人得知,步涯自己也不知。
充沛的靈力仿佛在步涯手上凝結出一層屏障,莊歡無論如何,也破不開它。
待到了需要進攻的時候,靈力便試圖手心之中凝結實體。
半透明的,靈力彙聚的劍,似真似幻。
明明看起來像是一道朦朧煙霧構成的,好像吹口氣這煙便散了。但是這東西真的進攻的時候,卻仿佛無人可擋。
莊歡的上品靈劍,也擋不住。
步涯的劍修境界,再次有了突破,上升至了第四層境界。
在此之前,步涯的每次境界提神,不是與苦難同行,就是在人指點下的頓悟,
隻是此次,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劍碎了,步涯需要一把新的劍。
便靠著充沛的靈力凝結出了一把新的劍。
這劍溝通著步涯的元神,仿佛她身體的一部分。
莊歡節節敗退。
甚至於手中的劍不知在何時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缺口,被步涯的元神劍砍出來的。
周圍的方寸嶼之中一片寂靜。
再沒有一個人閒言碎語,沒人敢說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更沒人敢說什麼“憑著運氣的,隻會奶孩子的女人”。
步涯的元神劍故意割開她的皮肉,鮮血淋漓。
因為莊歡曾經抽過自己耳光,也用鞭子抽打過自己的皮肉。
步涯故意用劍挑破莊歡的衣裳,香肩半露。
因為莊歡曾經挑唆男人夜入冷香界,讓他玷汙自己。
步涯一劍戳穿了莊歡的右手手腕,毀了她的右手。
因為當初就是這隻手,拿著劍,和他們一起將自己推入妖山,準備要自己的命。
步涯從不是個大度的人。
恩仇算得清清楚楚。
她可以對陌生人有善意,甚至最大限度的幫助他們。可以勸導小星星和小尾巴不準吃人肉,不準吃屍體。
但是對曾經想要自己死的人,下手不用手軟吧?
莊歡右手廢了,她摔倒在問鼎台上,有幾分害怕地看著這個戴著幕籬的女子。
步涯走近,恰在此時,從一方寸嶼之中飛出一個白衣男子,直接落在了步涯和莊歡之間。
這男子不是彆人,正是莊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