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姐弟兩個帶上楊遠帆便出發了。
這些年來,他們唯一的線索就是這枚金絲楠陰沉木印章,卻一直不得見。如今總算見到,好似找到一棵可以上岸的浮木,那種看到希望就想要得到答案的急迫心情可想而知。
程新陽丟孩子時,楊遠帆不過堪堪兩三歲,自然不了解程、喬兩家為尋人所經受的一番曲折。長大後,他知曉自己有個還在繈褓裡時便被人偷走的表妹,也曾幻想過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如今有了答案,很可能就是梅雨,他覺得像吞了蒼蠅般,十分不舒服。
“怎麼了?”程沐陽看見外甥表情澀然,不由問道。
楊遠帆悶悶地說:“我隻是沒想到她有可能是我的表妹。”
“彆說你,就連我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來,那些疑似者身上都沒有這個印章,隻有這一次出現了。即便他再不願意承認梅雨就是小妹的孩子,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
“這樣,你現在趕緊去給梅雨解圍,我和你大姨兩個先去梅家探一探口風。”程沐陽吩咐楊遠帆。
三人立即分頭行動。
程沐陽扶著姐姐的胳膊一路打聽著向梅雨家走去。這一路,程春陽幾次險些滑到。程沐陽明白姐姐內心的激動,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姐弟三個年歲相差極大,尤其是大姐和小妹,年齡差了十多歲。小妹出生後,父母因為理想和事業無法顧家,小妹程新陽可以說是被大姐拉扯大的,她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姐妹之情,更像母女。誰知造化弄人,小妹因丟了孩子,傷悶交加,先一步去了。看著小妹長大的大姐,幫小妹尋找遺孤就成了執念。
“姐,不要激動。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先搞清楚印章的事。”
程春陽心酸地點點頭,是的,眼下最該做的事是弄清印章的來曆。認親是她的夙願,但也不能錯認,對不起小妹的在天之靈。
來到梅家時,梅家的大門明晃晃上了一把鎖。
家裡沒人。
姐弟倆隻好站在門外等著,一腔熱血就這麼被一把鎖弄了個透心涼。
“姐,先彆急,等遠帆把梅雨帶回來,問她也是一樣。”程沐陽勸慰著守在梅家門口不肯去樹蔭下躲太陽的程春陽。
不一會兒,楊遠帆領著梅雨回來了。
梅雨走在楊遠帆身後,形容狼狽。一身衣服不但沾了泥土和草葉,還破了幾個口子,鳥窩般的亂發披散著,額頭上還有淤青,一看就是和彆人打架吃了虧。
此刻,梅雨的心裡七上八下。方才她和胡山丹剛被人拉開,楊遠帆便找過來,說是程春陽想要見她。
先前因為古遺址模型的事,程春陽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再做她的老師,不知此番來找她是為了什麼事。回來的路上,她想從楊遠帆口中撬話,楊遠帆就像河蚌一樣,問什麼都閉口不說。明明麵上對她愛答不理,但這一路又默默地對她照顧有加,這般矛盾的行為弄得她越發一頭霧水。不過她隱隱覺得可能未必是壞事。
看見程春陽就站在自家門口,梅雨連忙整理了一下儀容,走過去問好,“老師,您來啦。”又轉向程沐陽,叫了聲程教授。
“嗯。”程春陽淡淡應了一聲。
梅雨心裡一動,自從程春陽與她斷絕師徒關係後,就再也沒理過她,此番應聲,是不是說明程春陽已經不計較先前的事了?
想到這,她忙開了鎖,將三人請進來。
坐定後,程春陽問:“你爹娘呢?”
梅雨一邊給三人倒水一邊說:“他們去我大哥家了,要在那邊住上三五日。”
程春陽聽了,點點頭。她聽梅雨說過,她大哥在三清鄉的供銷社任職,為方便上班,就把家安在了供銷社附近。梅家條件好,不需要掙工分,夫妻倆平時也就有一搭沒一搭乾活,不像其他人要靠工分吃飯。
程春陽心中不由有幾分慶幸,如果梅雨真是小妹的孩子,說明這些年來小妹的骨肉沒受過什麼苦,更沒像其他鄉下女人那樣早早嫁人操持一家的生計。說到早早嫁人,她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喬滿滿,兩相對比,梅雨要幸福太多。
梅雨倒完水,又張羅著去洗果子。
“彆忙了,你坐下。”也許是想到了小妹,程春陽沒像前這些日子那般對梅雨冷言冷語,而是不由自主放柔了口氣。
梅雨忐忑地坐下來,不知程春陽要和她說什麼事。
程春陽攤開左掌,將一直緊緊攥在手心的金絲楠陰沉木印章亮出來,“認識它嗎?”
梅雨雙眼瞬間睜大,心裡一咯噔,手不由自主向兜裡摸去。空的!
“原來它在這兒,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的。”梅雨邊說邊急急探出手要拿回印章。
程春陽手一收,重新將印章握緊。
“你可知這枚印章有什麼玄機?”程春陽盯著梅雨的眼睛問。
梅雨愣了愣,斟酌道:“我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麼玄機,我隻知道它的竹枝花紋中藏著一個字。”
程春陽的神色又緩和了許多。能看出竹枝中藏字,這枚印章必是被她細細把玩過,而能有機會這般細細把玩必定是經常隨身佩戴,但這仍不能說明什麼。
“那你這印章是怎麼來的?”程沐陽終於忍不住了,先於姐姐問出這句最關鍵的話。
梅雨聽了,停頓一瞬後,才斂著眉眼道:“我爹娘說這印章從小就戴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