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帆是當過兵受過訓練的人,即便身有宿疾,力氣也要比一般人大得多,又有喬滿福在旁邊跟著楊遠帆一起拉,喬滿滿根本連反應一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兩個人拉扯著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
“放手,快放手!疼!”
喬滿滿無力地掙著胳膊,喬滿福根本不聽,還一直向前拉。到底是楊遠帆比較有分寸,先放了手,順便幫喬滿滿擺脫了喬滿福的束縛。
“怎麼樣?傷到哪裡了?”楊遠帆忙問道,語氣中又有深深的自責。
“你這丫頭怎麼回事?疼一點忍著不就完了嗎!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趕緊去揭發梅家那臭丫頭,把你城裡的親戚先認回來?要不你城裡親戚的錢都歸那梅家了!”喬滿福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看起來比喬滿滿這個正主還心急。
楊遠帆聽了這話,眼神變冷。起先他還為喬滿滿有這麼一個熱心的養家哥哥而欣慰幾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原來這個叫喬滿福的男人就是貪圖他程家的那點錢,才對認親一事這麼上心。而且從他不經意透露出來的對喬滿滿的態度,可以想見喬滿滿在那個家的日子並不算好過。
他深深地看了喬滿福一眼,轉身對喬滿滿道:“嫂子,對不住,剛剛是我太心急了。”
喬滿滿微彎著腰大口喘/息,她臉孔泛白,細細的冷汗密布在額頭,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對著楊遠帆無力地搖了搖,連話都說不出了。
“又犯病了,你這病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個時候犯!”喬滿福暴躁地發著牢騷。
楊遠帆心中一動,聲音緊了幾分,“什麼病,說清楚!”
他看起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大多時候又是一個愛笑的大男孩,但到底是在部隊中摸爬滾打過的人,一旦嚴肅起來,就有一種特殊的攝人氣勢。
喬滿福平時雖凶,本質上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人。這會兒震懾於楊遠帆的氣勢,老老實實道:“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乾點兒重活,或跑得急了,就容易喘不上來氣,前胸還跟著犯疼。以前我娘總說她丫頭的命小姐的身子,現在看來我這妹妹還真就是你們城裡小姐的命!”
趁楊遠帆和喬滿福說話的工夫,喬滿滿背過身,召喚出小白螺,吸了一口小白螺殼裡的靈水。
靈水幾乎剛入腹,就感覺自己像是條擱淺的魚重新回到水中,又煥發出活力。
喬滿滿深深吸了口氣,身上的難受感漸漸退去。
在喬滿福來找她前,她正在後院的蔬菜地裡忙活,本就已經有些累到,結果還沒等她緩過來,就被楊遠帆和喬滿福拖著又快又急地走了那麼長一段路,再加上頭頂的烈日一曬,她就徹底頂不住了。
“沒事,剛才走得太急,讓我歇會兒就好。”喬滿滿倚向路邊的一棵樹樁。
“嫂子,你是不是心臟不舒服?是不是從小就這樣?”楊遠帆緊緊地盯著喬滿滿問道。
喬滿滿點點頭。
楊遠帆的表情先是喜悅,然後又漸漸沉重,他沉聲道:“在程家,我外婆有先天性心臟病,我媽和我小姨生下來時也帶著這病。到了我這裡,我遺傳了我媽,但我的病比較輕,平日生活基本沒什麼障礙,隻是不能去部隊那種體能訓練量大的地方工作。其實在程家,病得最嚴重的是我小姨,她之所以去的早,除了將你丟了對她打擊太重,心臟病也是一個重要誘因,現在看來,你也遺傳了這心臟病。”
楊遠帆話裡話外,儼然已經認定喬滿滿就是如假包換的程家人。
“歇夠了吧,到底還走不走啊!”喬滿福不耐煩地又催促上。
楊遠帆看向喬滿滿,用眼神詢問。
通過楊遠帆剛才的一番話,喬滿滿覺得自己是程家人的可能大約是**不離十了。但她對認不認親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執著,她原本便不屬於這裡,所以對所謂家人的歸屬感也並不強烈。再說認了親又能怎樣,無非是將她接走,再給她比現在好的生活,可是靠誰生活就要聽誰的話,那樣她就會被束縛在那個家中,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況且,高考馬上就要恢複,她想要好的生活,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不用彆人的給予。
再退一步說,就算去認親,也不能這麼冒冒失失地去,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如何當著大庭廣眾的麵去跟梅雨對峙,最後白白讓人看了笑話。可是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麼白白便宜梅雨。
喬滿滿整理好思路,對楊遠帆道:“要去,也不能這麼當麵鑼對麵鼓,我雖也覺得自己很可能就是程家要找的人,但到底沒有比那枚印章更具說服力的證明,不然你先將這件事悄悄透露給兩位程教授,看他們怎們說。我和我哥則回清塘村找找還有什麼彆的證據。”
楊遠帆聽了喬滿滿的話,漸漸冷靜下來。同時,他也覺得有些微微的失落。喬滿滿她太平靜了,好似對認回親人這件事並沒他想象中的那般高興和激動,就像個局外人一般,井井有條地分析部署。
“我是有些衝動了,你說的對,就這麼辦,不過清塘村我必須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楊遠帆看著一旁虎目怒視的喬滿福,還記得他話裡話外對她的嗬斥和慢待。又道:“嫂子,你去村口的老榆樹下等我一會兒,我去梅家告訴一聲大姨和舅舅就來。”
喬滿滿和喬滿福在樹下等了一刻鐘時間,結果沒等來楊遠帆,倒將程春陽和程沐陽兩姐弟等來了。
遠遠的,便見程春陽滿臉的急切,甚至雙目中還隱隱泛著水光。程沐陽扶著自己的姐姐,也是一臉的動容。
喬滿滿不由緩緩站起身。
程春陽急急走過來,一把拉住喬滿滿的手,含淚打量著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好孩子!像,果然是像,沐陽,你看!”
程沐陽上前想摸摸喬滿滿的頭,可能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妥,遂僵硬地放下手來,目中含著欣慰的笑意道:“我第一次見你這孩子時,就覺得你十分麵善,卻一直想不起來你到底像誰,直到剛剛遠帆跑過來告訴了我們你的事情,來的路上我才記起來,你和你姑姑年輕的時候有五分相像!”
喬滿滿渾身僵硬地被程春陽拉著手,不知該如何回應麵前這兩位老人的熱情。對於她的身份,他們看起來好像連懷疑都沒有,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接受了?尤其是程春陽教授,之前還曾對她有過成見,這麼大的事居然都不通過查證就直接承認了她?
喬滿滿尷尬地笑了笑,委婉地提醒道:“程教授,這事還沒有經過證實,現在做不得準的。”
“怎麼就做不得準了!”喬滿福的急脾氣又上來了,他恨鐵不成鋼地將喬滿滿擠到旁邊,揣上一副討好的笑,對程春陽道:“先前你們是靠那木頭章認定的梅家丫頭吧?那木頭章本來是我小妹小時候戴的,現在給了我兒子,是那梅家臭丫頭前幾天從我喬家拿走的,我們村裡的人都能證明木頭章就是我喬家的,現在我就可以帶你們去村裡找證人!”
程春陽和程沐陽對視一眼,都看透了彼此內心的想法,除了竹枝印章的來曆歸屬要查明白,他們也特彆想去看看小妹的骨肉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變齊齊點頭同意。
喬滿福見狀,嘴立刻大大地咧開了。
喬滿滿看著眼前的一幕,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喬滿福滿心滿眼都是事成之後程家人承諾給的感謝費,兩位老人則是一心想將印章的來曆搞清楚,都比她這個當事人要急切得多。
考慮到兩位老人腿腳不方便,喬滿滿去雇了一輛牛車。
清水村與清塘村相距不遠,坐牛車大約三四十分鐘的腳程就到了。
喬滿滿是第一次來清塘村,一進村她就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對這裡本能的排斥,不用去挖掘原主的記憶,也知道這裡給原主留下過不少陰影。
牛車一路將四人送到喬家大門口,還沒等車停穩,喬滿福已經跳了下去,什麼話也沒留,一個箭步先躥進了自家院子。喬滿滿用膝蓋都能猜得出來,他肯定是去跟胡山丹通信了,合計著怎麼坑程家一大筆錢。
喬滿滿將兩位老人依次扶下車,胡山丹和喬滿福已經迎了出來,落後一步的是抱著金寶的盧小燕。
“呦,你們就是想認回滿丫頭的城裡教授吧,快請進。”胡山丹滿麵熱情地將程春陽和程沐陽請進門,看見一旁站著的喬滿滿,也是破天荒地露出了她自以為的慈愛表情,堆著笑道:“滿滿也回來啦,趕緊進屋喝口水涼快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