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片龍鱗（二）
結果剛跟上去，迎麵就飛來個不知什麼東西, 韓雙鹿下意識伸手擋在麵前, 然後一握——軟軟的涼涼的。“這個是……”
玲瓏指了指自己的臉, 意思是讓她擦臉用的, 昨天晚上回家怕被奶奶發現, 韓雙鹿把頭發放了下來, 她之前被打的那一巴掌有點重, 經過一夜雖然有所好轉, 但臉頰還是腫的, 好在奶奶上了年紀視力不好, 再加上為了省電就點了一盞燈, 在頭發的遮掩下沒被看出來。
韓雙鹿不知道手裡這個是什麼，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什麼呀？”
玲瓏嘖了一聲，停下腳步：“廢話怎麼這麼多。”
說著劈手從韓雙鹿手裡又奪了回來, 以牙齒撕開包裝，取出裡麵的濕巾在她腫脹的粉頰上擦拭——雖然他看起來很嫌棄她, 又凶巴巴，可手上動作卻意外的輕柔。韓雙鹿抿著小嘴兒,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看腫的這個樣子, 玲瓏有點不爽, 他覺得那群混混還是揍輕了。
濕巾裡有他摻入的荒海之水，彆說是消腫，簡直能讓人脫胎換骨, 反正不能浪費，他就捏著韓雙鹿的下巴把她整個小巧的臉蛋兒都擦了一遍，擦得她掙紮了兩下，氣呼呼的：“我臉上抹了牛奶霜啦！你都給我擦掉了！”
“你是小孩子嗎還抹牛奶霜？”
少女頓時鼓起腮幫子氣得不行，然後愣了一下：“誒？”
不疼了誒！
昨天晚上她躺到床上才感覺臉火辣辣的疼，早上起來好些了，但洗臉的時候刺痛感猶在，現在怎麼……
玲瓏單手插在褲兜裡往前走，韓雙鹿愣在原地幾秒鐘連忙追上去：“等一下！你把雞蛋也給吃了！”
“不。”
“光喝牛奶不頂飽呀！你快吃，我給你剝好了，喏！”
白嫩嫩的雞蛋已經遞到了他麵前，少女虎著一張小臉無比認真，儼然一副他不吃她就不會罷休的態度。
“以後牛奶都留給我，雞蛋你自己吃。”
“為什麼呀？”
“我要補補鈣長個子，雞蛋就沒必要了。”
韓雙鹿眨巴眨巴杏眼，沉默不語。穆簡跟她一樣大，十七歲了也就一米七，真的還能長嗎……她對此抱懷疑態度。不過少女還是有情商的，並沒有把這樣煞風景的話說出口。
兩人步行到學校，但是沒穿校服的是不給進的，站在門口的紀檢學生非常嚴格，韓雙鹿停下腳步，她的校服昨天晚上被弄壞了，而且還很臟，她手上還拿著穆簡的校服。
沒等她讓他把校服穿上，就看見他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韓雙鹿趕緊追上去：“穆簡！你去哪兒呀！一會兒就上早自習了，你、你不會又想逃課吧？”
她一開始喊他名字還中氣十足，到後麵是越來越虛、越來越虛，最後一句幾乎是氣聲，可見這狗東西平日對她是個什麼態度。
“不是答應你了不逃？”
少女不安地看著他。
玲瓏揉了揉她紮好的馬尾：“我從食堂那邊翻進去，你可彆跟我一起，就你這體能，還得我托你上去，費勁兒。”
韓雙鹿又羞又氣：“誰要你托了！”
“快去。”
“啊！”少女忍不住尖叫，“你、你——”怎麼能打我的屁股？！
玲瓏很自然地收回手，威脅道：“你再叨叨個沒完，我就在這裡親你——”
“啊——”
他嗤笑一聲，“跑得還挺快。”
雖然跑了，但韓雙鹿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他，確定他沒朝網吧方向走之後，拿出走讀證檢查完畢，背著書包跟踩了風火輪一樣朝裡衝——一直衝到學校食堂後麵的那堵牆那兒，但並沒有看見玲瓏。
“穆簡，穆簡你到了沒有啊？穆簡？”
她瞪著那堵高牆又急又氣，他不會又騙她了吧？！
“大姐你能不能往後看看？”
聲音是從後麵傳來的，韓雙鹿一回頭，就看見倚著牆壁吹劉海玩兒的玲瓏，她笑逐顏開，小跑過來，不過到他麵前時趕緊刹車，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我、我警告你哦，以後你要是再敢、再敢那樣子對我，我、我就不管你了！”
玲瓏明知故問：“哪樣對你啊？”
“就是、就是……”
少女臉皮薄，哪裡好意思說出你不許再拍我屁股之類的話，但是她又忽略了心底的雀躍，穆簡都很久很久沒有跟她好好說過話了，她總是找不著他的人，他能變好，可真是太好了！
“知道了。”他湊近她耳邊，使壞，吹了口氣，“就是不碰你屁股嘛，以後有你求我的時候。”
肆無忌憚的開黃腔，聽得韓雙鹿臉紅的要滴血，想罵他，又嘴笨不知道該怎麼罵，最後被揉了頭，馬尾亂成一團，她氣啊：“不許玩我的頭發！”
“嗯。”
“嗯是什麼意思啊，你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
她邁開步子跟著他走，看著他掏掏耳朵又嗯一聲，快氣炸了，“穆簡！”
“知道了！”
啊！
又、又被親了——
這回玲瓏親得久了點，舔了舔唇瓣：“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你真的很煩？”
先是被人親了，親自己的人還說自己煩，饒是韓雙鹿有金鐘罩鐵布衫也覺得委屈了，眼眶一酸，她咬住下唇，正想轉身跑呢，小手卻被握住了，吃驚之下眼淚都忘了，隻傻乎乎地看著身邊比自己隻略微高一些的少年。
明明……就是平時那種邋裡邋遢的樣子，偏偏又有一種奇怪的奪目的氣質。
“但是沒關係，請你務必隻煩我一個人，我還挺喜歡聽你嘮叨的。”
他用空著的那隻手點了她紅潤的小嘴兒，“小管家婆。”
心底頓時生出一股蜜糖樣的甜，韓雙鹿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男孩子們都想跟她玩，後來逐漸長大，直到現在也是學校裡出了名的美女學霸，不是沒有人跟她開玩笑，但穆簡不一樣，他雖然在逗她，可她感覺得出來，他根本沒有惡意，而且他很有分寸，韓雙鹿幾乎都有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穆簡你……”
“嗯？”
“你還好吧？”
出了食堂這條路人就多了，玲瓏鬆開手，插到褲兜，“挺好的，去上課吧。”
“你呢？”
“預備鈴響了我再進去。”
“那我陪你。”
玲瓏苦惱道：“你這也太黏人了，這誰頂得住？”
她鼓起腮幫子不開心，被他戳了一下，他的手插|進她口袋，韓雙鹿原本以為是他想要什麼東西，可他收手的時候手上空空如也，“中午記得吃好點，看你瘦的，我先回教室了，你也趕緊。”
韓雙鹿省吃儉用，在學校食堂絕對是點最便宜的素菜，晚飯更隨便，買一個五毛錢的饅頭配上從家裡帶的鹹菜，再喝食堂免費的稀飯就是一頓。所以她特彆瘦，比普通女孩子還瘦。
這麼瘦還能漂亮的這麼奪目，隻能說是天生麗質了。
玲瓏走得太快，一眨眼就不見了，韓雙鹿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這一摸嚇了一跳！怎麼、怎麼有這麼多錢？！
她掏出來點了點，嚇得差點暈過去，居然有一千五！
穆簡她還不了解？身無分文，靠的是每個月的低保過日子，就這麼點錢還不夠他上網打遊戲的，為了遊戲他平日飯都不怎麼吃，沒事兒就去網吧待個好幾天不出來，要不是家庭條件實在困難，這樣的學生早就被一中勸退了。老師也好韓雙鹿也好，為了掰正他不知操了多少心，可他就是一條胡同走到底。
這錢……韓雙鹿想追，就發現有張錢上好像用鉛筆寫了字：
敢來找我，我就逃學。
韓雙鹿：……
她抿著嘴從書包裡拿出錢包，把一千五百塊錢整整齊齊放進去，決定中午放學去找穆簡。她要是沒記錯，他們班第四節是體育課來著，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體育課啊！到時候她就在他們班門口守株待兔，一定得讓他把這錢的來曆說清楚！
玲瓏在班裡就是個隱形人，座位在最後一排角落，後麵就是垃圾堆，高二有三個重點班，十個普通版，剩下的十四班，就彙聚了各個班的差生，而穆簡，是差生裡的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