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片龍鱗(二)(2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11848 字 2個月前

他不跟人來往,成天陰惻惻的從劉海遮住的眼睛看人,心術不正,用玲瓏的話來說,這穆簡就是陰溝裡的老鼠,被他纏上了就彆想擺脫,沒臉沒皮的,看他是怎麼對韓雙鹿就知道的了。

韓奶奶跟穆奶奶是手帕交,兩家很久以前就是對門,不過穆奶奶的兒子兒媳跟韓奶奶的兒子兒媳比就差遠了!韓雙鹿的父母都是警察,因為一次抓捕犯人的行動雙雙因公犧牲,隻剩下年幼的女兒跟母親,而穆簡的父母,一個賭鬼一個勢利眼,親媽早早就跑了,親爹因為欠了賭債四處流竄,要債的人上門來,穆奶奶哪裡還得起?可憐她一個老人,跟這些還債的下跪,求他們被把孫子的學費給搶走。就這麼一來二去,家裡值錢的東西什麼都沒剩下。

穆簡上初中的時候迷上電腦遊戲,瘋狂從家裡偷錢去網吧,後來變本加厲,還偷偷去韓奶奶家偷,本來以他的分數是上不了一中的,但韓雙鹿考得好,願意不要自己減免的那份學費,再加上穆奶奶苦苦哀求校長收他,學校才破格讓他就讀。

但穆簡這個人,玲瓏覺得就是個垃圾。

他非但不感恩,還偷了韓奶奶給韓雙鹿攢的學費去網吧,都開學了,韓雙鹿沒錢交學費,穆奶奶那麼大年紀,又有風濕,邁著腿找了一天一夜,才從一家網吧把穆簡給找著,然而家都讓他揮霍的差不多了——遊戲裡的極品裝備,就是有幾萬塊都不夠砸的。

老人家受不了這個刺激,暈倒,又因為沒錢不肯去住院,她年老體弱,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頭磕在廁所的牆上,被發現的時候早已斷氣。

就這,穆簡還在網吧沒出來。

等穆奶奶後事了了,他立刻又去網吧報道。

除了韓雙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相信他是好的,相信他能改正。

而這麼美好的靈魂,這個狗比根本不知道珍惜,他跟他那親爹沒什麼差彆,都是垃圾。

玲瓏昨天晚上出現的,抓住了逃走的穆簡,幻化出他的模樣——高貴的龍實在是恥於使用如此汙濁罪惡的皮囊。好在他來得及時,沒讓韓雙鹿受到傷害。

穆簡的組成成分究竟是什麼呢?玲瓏活了這麼久,也搞不懂人渣們的構造。

他拿韓雙鹿換錢,就為了遊戲裝備,為了能跟那群混混搭上話。可那群人是他能控製的?韓雙鹿受到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她回到家的時候遍體鱗傷,衣服破損,裸|露在外的皮膚儘是青紫紅腫,韓奶奶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有什麼不明白?當場就昏死過去!

然而這個世界啊……對於遭遇到不幸的女孩,總是充滿惡意的。

韓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沒多久就去世了,在那之後回到學校上課的韓雙鹿,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女生們因為她“臟”排擠她,男生們因為她“不是處”對她想入非非,都想嘗嘗這個漂亮女孩的滋味兒。少年人的惡意來勢洶洶,也許他們本身並沒有意識到,但他們都是推手,將韓雙鹿塑造成了一個不檢點、與校外人員來往、懷孕墮胎的這麼個形象。

等到她那天晚上被玷汙過的內衣出現在一中公示欄——這裡再也容不下她了。

但韓雙鹿又實在是個堅強勇敢的女孩子,她被勸退後並沒有放棄自己,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走出陰影,眼看就要能夠重獲新生——穆簡又出現了。

小姑娘從小喜歡唱歌,不過高中沒有學藝術,而是想考個師範大學以後出來有份穩定的工作可以照顧奶奶,發生那種事之後,機緣巧合下,她得到了一份駐唱的工作,因為唱得好被人挖掘,變成炙手可熱的歌者。

自己的遭遇以及奶奶的死,足以讓韓雙鹿對穆簡死心,然而她的出色擋了彆人的路。

就因為十萬塊錢,穆簡就能跳出來敗壞韓雙鹿的名聲,徹底毀了她。

醜聞加身,沒有人為她說話,甚至有人拿她的烈士父母攻擊她,這個可憐的姑娘終於崩潰了。

玲瓏坐在座位上拿著小刀一下一下地朝書本上紮,他是一個人坐的,沒有人關心他究竟怎樣,惟獨他自己知道,他紮的是穆簡這個狗比的靈魂。

每一下都是千刀萬剮的痛苦,碎裂了再拚回來,拚回來再紮,玲瓏決定在做花泥之前,把穆簡變成肉骨頭,放給野狗去啃吃,但是啃吃光之後立刻就會重新長出肉來,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才會停止。

作為一條善解人意的龍,他會保留穆簡的記憶並且千百倍加強他的痛覺。

至於那位早就死去放心不下孫子和隔壁老姐妹與小姑娘的老人,玲瓏覺得,反正現在他才是穆簡,他有出息就行了唄,管誰才是真的穆簡呢!

反正老人家也不知道。

中午放學,穆簡慣例最後走,但玲瓏搶先出了門,一出教室就看到後門那裡的韓雙鹿。少女正死死盯著他,絕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穆簡!”

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舉起手裡的錢包,這錢包是穆奶奶還在世時給做的,又結實又好看。“這麼多錢,你、你是哪裡來的?你是不是去偷人家東西了?還是搶劫了?!你、你是不是乾壞事了?!”

“就這麼點錢,瞧你大驚小怪的,小家子氣。”

小家子氣???

少女瞪大了眼:“穆簡!你可是個連三十塊錢包夜錢都要問我要的窮鬼!”

玲瓏:……

見他一臉無語,韓雙鹿頓時有了底氣:“你快說,這錢哪來的,怎麼給我這麼多錢啊?我好怕啊!你——”

“噓噓噓——”玲瓏點她叭叭沒完的小嘴製止她連珠炮的噴他,“這錢你儘管拿著儘管花,放心我沒犯法。”

“……真的嗎?”她太懷疑了!

“當然。”高貴傲慢又自負的龍開始眼都不眨地吹牛逼。“你以為我每天都泡在網吧是做什麼?打遊戲?搞裝備?醉生夢死?”

“……”

少女的臉上明明白白寫了四個大字:難道不是?

“你這是什麼眼神?”玲瓏繼續吹牛逼,“知道我為什麼去網吧嗎?因為學校一點意思都沒有,我都懶得學這些東西,太簡單了,沒挑戰性,你看我回回考試交白卷,我那是不會麼?我那是不屑,看到題目答案就有了,還得提筆寫,費勁兒。”

韓雙鹿眨眨眼,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聽了也認識,但就是聽不懂。

龍還在自吹自擂:“我在網吧,那是乾事業呢,你知道股票不?我,股神。”

“我打遊戲,那是簡單的打遊戲麼?我那一個裝備甩手賣出去能翻幾十倍的價錢!知道我的號值多少錢不?”

少女:……

她漂亮又聰明學習還好,走在哪兒都耀眼,跟瘦弱邋遢劉海遮臉的穆簡站在一起一點都不搭,不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誰看到都忍不住多看一眼,正好是放學,大家看到韓雙鹿來找穆簡,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熱鬨,所以玲瓏這一通牛逼吹的,不隻是韓雙鹿聽到了,其他同學也都聽到了!

有人噓他,許多人笑得都不行了,沒人信他的話。

可韓雙鹿不信是韓雙鹿的事兒,彆人憑什麼嘲笑穆簡?她明亮的杏眼在噴火:“你們看什麼啊?穆簡說的都是真的!”

說完她就後悔了!

玲瓏順勢嗯了一聲。

“那行啊穆簡!後天就月考了,有本事你考個年級第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真是我十幾年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哈哈哈哈……”

“穆簡你就彆吹牛逼了吧!太中二了!還什麼股神,你該不會還要說你其實是某某國的王子,是世界第一首富每天從兩千米的大床上醒來吧!”

“你有錢你還這麼寒酸?太有趣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哈哈哈!!”

“韓雙鹿你是不是被下降頭了啊!跟這種人混一起?”

“就是!韓雙鹿你要是缺男朋友找我們啊!”

“我看韓雙鹿就是瞎!”

……

韓雙鹿握緊了拳頭,正要懟回去被玲瓏一把拉住,他漫不經心道:“我記住你們了。”

隨後微微一笑,劉海遮住的麵容看不清到底什麼樣,但嘴角上揚的弧度是真的:“每個人的長相,我都記得了,等月考成績出來,記得給我道歉。嘲笑我無所謂,說我家又又瞎眼就不行了,另外……”

他看向那個說韓雙鹿缺男朋友找他的,嘖了一聲:“這位同學,你也不看看你那被命運揉搓成一團的餅臉,還想配我又又呢?建議你回你媽子宮重新出生一回讓羊水嗆嗆清醒一下。”

世界頓時安靜了。

都是學生,誰都沒聽過這麼毒又損的罵人的話。

韓雙鹿率先撲哧一聲笑了,她很快繃起臉,其他人在她的帶動下也沒忍住……那個被嘲笑的男生又高又胖,這穆簡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平時跟個老鼠樣,今天居然敢罵人了?!

當下就從人群中擠過去要給玲瓏點顏色看。他人高馬大,玲瓏這小身板,一米七又瘦又小,怕不是一拳要被捶飛!

“穆簡——”韓雙鹿想幫他擋,卻被玲瓏拉在了身後。

他甚至腳都沒挪動一下,隻是歪了下腦袋躲過這迎麵一拳,歎了口氣:“出拳這麼慢,出生時羊水嗆腦子裡去啦?”

鑒於該男生是衝過來的,玲瓏沒還手,隻是伸出腳神不知鬼不覺地絆了一下,胖子摔在地上,那真是整個教學樓都要抖三抖。玲瓏順勢一腳踩著他的背,不知為何,胖子拚命扭動掙紮想起來,可背上像是壓了座大山,紋絲不動。

“你們都聽到了吧?”玲瓏吹了下劉海,“天才跟庸人是不同的,以前我懶得搭理你們,沒想到你們對我意見這麼大,那這次月考見真章好了。那個年級第一……那個誰……叫什麼來著……算了,反正你注意一下,以後你就是第二了。”

然後低頭,很苦惱地問韓雙鹿:“又又啊,你說這回你能穩進年級前十,要是我也考進去了,那你不會變成年級十一吧?”

瞧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得跟真的似的!

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