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片龍鱗(十三)(1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10287 字 1個月前

第五十二片龍鱗(十三)

嚴格來說, 沐少清對玲瓏是沒有絲毫防備的,因為即便他不承認, 他內心深處也和他的母親一樣,將他的妻子當作一個擋箭牌,甚至是一個得了他庇佑的擋箭牌——難道不是麼?如果不是他,李氏現在還不知在娘家過得什麼生活。雖然他不能給予她尋常女人應有的婚姻與孩子, 至少給了她榮華富貴,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

這是沐夫人一直在沐少清耳邊說的, 沐少清嘴上總是反駁,其實心中也是認可的。他必須這樣說服自己, 才能讓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與惶恐變得心安理得。

“我有件事,恐怕要跟相公說一下,不知道相公願不願意。”

沐少清道:“隻要是我力所能及,夫人隻管說。”

玲瓏笑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笑起來眉眼風流,格外風情,沐少清哪裡見過這樣的李氏,哪怕自己也是個女兒身, 也不由被這美色失了神。往日李氏美則美矣,卻過於守舊刻板, 何曾像這樣美得鮮活?也正是這樣的鮮活, 勾起了沐少清的性彆意識, 讓他也開始渴望能夠正大光明做回女子的自己。

玲瓏可不是那種迂回曲折也要給人留麵子的人,她直接跟沐少清說:“我想這件事,相公很容易就能做到的。我與相公成婚兩年, 迄今未有身孕,過去我總是怨恨自己身子骨不爭氣,覺得愧對相公,可昨夜過後我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我的問題。”

沐少清頓時警覺起來,以為玲瓏察覺了自己的身份,正在想要如何是好時,卻聽玲瓏說:“……所以相公也不能怪罪我找彆的男人了。”

一時間大起大落,沐少清緊緊地盯著玲瓏,玲瓏卻絲毫不懼,把自己紅杏出牆的事兒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這人活在世上,難免都有**,我原先以為跟相公睡在一張床上就是圓房,不曾想根本不是那樣。相公既然占了好名聲,就不能阻攔我自己尋歡作樂吧?說不得日後我懷個孩子,還能給你們沐家傳宗接代呢!”

語氣輕柔乖巧,真心實意,沐少清一時分不清玲瓏究竟是在諷刺還是彆的什麼。他唇瓣動了動,半晌道:“你、你也太……”

“太什麼?”玲瓏在首飾盒子裡扒拉,找出一支跟那對琉璃耳環配套的發飾,照著鏡子戴在頭上,愈發顯得人比花嬌。“世人都說相公是翩翩君子,對我情深愛篤,可誰知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呢。”

她歎了口氣,“我剛知道的時候,心中也很是難過呀。”

沐少清叫她嘲笑得麵紅耳赤,想反駁又奈何人家說得都是實話,想指責玲瓏不守婦道又想起自己並不是個真男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拂袖而去。

玲瓏對著他的背影撇撇嘴,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兩人算是撕破臉了,沐少清雖對玲瓏有愧,可也沒法正視自己頭上那頂顏色鮮亮的綠帽子,他在心中說服自己是個女人不用在意那麼多,卻又因為這件事無比煎熬。

這種情緒被他帶到了日常瑣事上,就連被渭陽王帶在身邊時,他都是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

渭陽王注意到了,很是不滿,捏著他的下巴質問,沐少清如何能把這種醜事告訴這個對自己強取豪奪之人,可惜耐不住渭陽王手段高超,終究是破碎地說了出來,在一片狂風暴雨中潰不成軍。

要說渭陽王對李氏那也是調查的仔仔細細,祖宗十八代都查的差不多了。這個懦弱又溫順的女人,怎麼可能做得出紅杏出牆一事?不過他心中竊喜,若是這般,那沐少清對李氏的愧疚就會少些,那個女人在沐少清心裡的地位自然而然會降低。

他裝模作樣地安慰了幾句,雖然他厭惡李氏占據了沐少清妻子的身份,卻也見不得自己的人被人這樣羞辱。李氏紅杏出牆,惹沐少清不快,渭陽王怎麼能放過她?一個殘廢,不知幾斤幾兩重,還敢跟人談條件了!

她得認清楚她自己的身份!

可派出去調查的人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出與那李氏通奸之人是誰,渭陽王覺得奇怪,便讓人盯緊了對方,總算是叫鑽了空子!這李氏甚少出門,也不見外男,可每隔幾日,那為她治腿的胡禦醫便會上門!渭陽王簡直道儘胃口,這李氏也真是饑不擇食!那胡禦醫保養的再好,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她倒也真的看得上!

於是便當作笑話跟沐少清說了。

沐少清沒想到跟李氏通奸之人便是胡禦醫,頓時惡心的不行,他沒有懷疑渭陽王查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即便他不想承認,也是信任渭陽王的能力的。

第二日退朝後他便主動求見太子,提出不需要胡禦醫為妻子診治一事,還覺得自己仁至義儘,沒有將這樁醜事說出去,算是顧全了彼此的麵子。

太子不悅:“胡禦醫說令夫人的腿已經有了好轉,假以時日必能行走如常,沐鴻臚不讓胡禦醫醫治,難道是有了更高明的大夫?”

沐少清聽出太子不高興了,但他以為太子是因為麵子,畢竟當初求胡禦醫的是自己,讓胡禦醫不必繼續的也是自己,便拱手解釋道:“並非如此,還請殿下息怒,實在是……”

他想不到什麼理由能解釋,太子隻覺得此人著實虛偽,道貌岸然,竟一心不想玲瓏腿好,冷冷地質問:“實在是什麼?”

太子語氣更冷,沐少清也沒辦法了,隻好說出實情:“實在是胡禦醫與內人有染,下官好歹有些血性……”

???

太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沐少清說誰跟他的玲瓏有染???

他匪夷所思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真想知道這結論是怎麼得到的!

沐少清並不喜歡在外人麵前自曝其短,但太子是他要效忠之人,家醜也不算外揚,一咬牙就說出來了,還把玲瓏那天囂張跋扈的原話給還原了一遍,說完一抬頭,發覺太子麵色柔和,似是嘴角含笑,頓時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殿下怎會笑呢?又繼續道:“下官仔細想了想,內人不見外男,平日也不甚出門,惟獨胡禦醫每隔數日都會前來,尤其是中秋過後,更是來得勤了……”

太子清咳兩聲,胡禦醫為何去得勤他自然清楚……因為他每次都假扮藥童去與玲瓏私會,相思之苦難熬,自然去得勤……沒想到卻讓人懷疑到胡禦醫了。

太子爺的良心難得痛了一下,他知道沐少清是女子,也不介意跟他說開:“沐鴻臚誤會了,此事與胡禦醫無關。”

“殿下!”沐少清不敢置信,“下官知道殿下宅心仁厚,可——”

“與令夫人有染的,是孤。”

“……”

沐少清話沒說完,就聽見太子說了這麼一句。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抬起頭來,看見的卻是太子坦然的麵容,他當時就傻了:“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殿下怎會做出如此之事!”

隻是一瞬間,他對李氏的愧疚便煙消雲散!他隻敢在心中愛慕,連喜歡都不敢說出的人,居然被李氏……李氏她怎麼敢!!!

“既然沐鴻臚尋孤說這些,孤便不瞞沐鴻臚。孤見了玲瓏一麵,心甚愛之,若是可以,希望沐鴻臚能割愛。”

說是這樣說,但這明顯不是建議而是命令。

沐少清聲音不覺尖利起來,平日為了男子形象他都是可以壓低的:“殿下說得甚胡話!強奪臣妻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沐鴻臚。”太子慢悠悠地叫了他一句,眼神冷淡,略帶嘲諷,看得沐少清心裡一涼。“沐鴻臚在孤這裡惺惺作態,未免顯得太過虛偽。你一個女人,跟孤說什麼強奪臣妻欺人太甚?真要說起來,難道不是騙婚的沐鴻臚欺人更勝一籌?叫玲瓏好端端一個清白姑娘,承受了這麼些年的罵名,也不見沐鴻臚愧疚幾分啊。”

沐少清已是徹底驚了!他驚恐地看著太子,為那雙黑眸中的輕視陣陣齒冷。他以為世界上沒有人知道的秘密……除了渭陽王外,又有人知道了!而這個人居然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可除了驚恐外,他心中又難免有絲絲奢求,希望太子不會揭穿自己,甚至於因為自己女子的身份,他能夠接受自己。

太子卻並沒有將沐少清收入麾下的打算,觀此人所作所為,著實令人難以信任。

他隻是告訴沐少清:“孤不會揭穿你的身份,同時,孤也不許你為難玲瓏。她在沐家,從前過得是什麼日子孤不管,日後,你們要將她當作太子妃侍奉。”

沐少清惶恐害怕未過,嫉妒就先一步襲來,他聲音尖銳:“她是人婦,皇上不會答應殿下納她為妃——”

“那是孤的事,無需你操心。”

太子神情冷淡,“胡禦醫日後也會上門為她診治,沐鴻臚是個聰明人,沐家宗族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都握在沐鴻臚手中,孤想,沐鴻臚應當知道取舍。”

沐少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殿下這是為了李氏,拿沐家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