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說,錯在哪兒?”
永安侯想了幾秒鐘,卻著實沒有底氣在妻子麵前提起曾經與初芷的苟且之事,麵上頓時顯現出一種似愧非愧,似悔非悔的意味來。玲瓏將他的表情儘收眼底,卻沒有要與他解圍的意思,罵他的話今日在丞相夫人麵前都說過了,如今她也懶得再說一遍,就是今天晚上,她該讓這份愛到達目前最成熟的頂點,然後吃掉。
其實再等等也是很好的,有些人的愛很神奇,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削減,反而會隨著時光沉澱變得格外醇香濃厚,這也是為何有時候玲瓏會選擇留在某個世界幾十年的原因——可是這次不行,因為她實在是,太,餓,了。
吃掉原主靈魂的時候,她在歸墟龍宮餓的頭都要抬不起來,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珊瑚榻上,周身魚兒遊來遊去她也懶得搭理,眼珠子都不想動一下。要不是原主的靈魂飄到她嘴邊,恰好叫她張嘴吃下,玲瓏怕是餓的連去尋靈魂的力氣都沒有。現在隨著時間過去,原主的靈魂帶來的力量逐漸減少,已經開始被消化,可玲瓏卻越來越餓。
和“愛”比起來,靈魂不過是用來解渴的水,暫時的滿足很快就會消退,隻有“愛”才能讓她吃飽。
吃掉永安侯後,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去尋個好人的愛來吃掉,恢複一下|體力,才好繼續作威作福。否則這樣虛弱的態度實在是太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夫人,我不該——”
“你當然不該。”玲瓏打斷他的話,“你我自幼便有婚約,可我父親愛我如掌上明珠,我及笄前他便差人詢問你可否有心上人,若是有,你我兩家解除婚約,各自嫁娶,各自歡喜。父親甚至為我挑了許多個人選,想要尋個能對我好又有出息肯上進的人,最後你不肯解除婚約,父親才將我許配給你,可你做了什麼?”玲瓏掐上永安侯腰間的肉,左右旋轉狠狠地擰了一把。他倒是不痛不癢,她卻覺得手都酸了。“嗯?你跟誰搞在一起不好,跟初芷?你知道她跟我是什麼關係嗎?做這種事,侯爺是不是覺著十分的刺激呀?怎樣,如今可舒服?”
談何舒服,簡直悔不當初。那時候的他確實沒有為夫人想過絲毫,如今再想來,更是覺得自己行為卑劣,令人發指。
因此腰間被掐的生疼,永安侯也一聲不吭,他用結實的臂膀牢牢地摟著玲瓏,似是要將她融入自己懷中,片刻不肯鬆開,又似是怕鬆開了手,她便再也不是他的了。“夫人,我知曉錯了,求夫人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會……”
“噓。”玲瓏點住他薄唇,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著詭譎的光。“沒可能的哦。”
“犯了錯的人,在我這裡,是得不到第二次機會的哦。”
溫柔的聲音甜蜜如蜜糖,又無情如砒|霜。永安侯深陷在這溫柔塚之中,被玲瓏擁入懷中。他什麼都聽不清,也什麼都記不得了,唯獨她的請求在耳邊回蕩:“既然知曉錯了,那侯爺一定想要補償妾身,對不對?”
對啊……如果能夠挽回她的話,讓他做什麼都可以的啊……永安侯迷迷糊糊的想著,又聽見她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侯爺是想跟妾身永永遠遠在一起不分開嗎?”
是的,是這樣的,不想跟她分開,想要永遠和她在一起。
“那麼,讓我吃掉你吧?那樣就能永遠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呢,為我提供養分,讓我活下去。”玲瓏摸了摸永安侯的臉,他仍然眉目俊朗,英俊的令她喜歡。“這才是愛對不對?侯爺一定不會拒絕的吧?”
當然不會,他怎麼會拒絕,他是那麼的想要補償她……永安侯點了頭。
接下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在這黑暗的房間內,玲瓏溫柔地捧著他的臉,她稍微高一些,低頭與他相貼額頭,儘情纏繞彼此的呼吸,那是象征愛與靈魂的光芒,如今一點一點被剝離,儘數被玲瓏吞噬,徹底化作她的食物,讓她空蕩已久的胃部,終於有了淡淡的飽足感。
隻是,不夠啊,遠遠的……還不夠。
簡直想要化出龍身,盤亙在他身上將他徹底消化呢。
是他自己答應要把靈魂都給她吃掉的哦,不是她搶的也不是偷的,是光明正大的接受的。失去了靈魂與愛的永安侯,從此將徹底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供玲瓏驅使,按照她的一切想法行動。
女婿在相府門口整整跪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麵色慘白的已經接近死人,若是還將其拒之門外,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丞相無奈,隻得請永安侯進來。
他似乎一夕之間變得沉默寡言,坐在那不說話,可是一提到和離的事情,他就會立刻跪下請求他們收回成命。
玲瓏的傀儡繼承原主的記憶與感情,除卻不會思考需要指令以外,和真人毫無差彆。誰會知道真正的永安侯早已消失在這世間呢?留下的不過一個空殼兒,連做食物都沒資格。
玲瓏隻吃人類的靈魂與愛,她有意識的在克製自己不要因為饑餓大開殺戒,畢竟所有人類都變成傀儡的話那一點都不好玩。她是那麼強大而無情,可以憑空造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可唯有靈魂與愛,不可複製,無法重塑。這也是人類和其它生物區彆最大的地方,人類懂得愛,去愛,懂得思考,去思考,也因此他們才能生生世世,繁衍不息。
女兒最終還是跟女婿回去了,丞相夫人想到就要抹眼淚,雖說女兒氣色看起來好,可卻跟她不親了,到底是在侯府受了委屈,否則原本依賴她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今又強硬的要跟那永安侯回去,圖的又是什麼呢?難不成永安侯還能老老實實守著她再也沒有彆的念頭?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可出乎丞相夫婦的意料,此後永安侯當真成了愛妻典範。他對妻子幾乎是言聽計從,兩人就這樣和美對過了一輩子,再也沒有紅過臉,吵過嘴,甚至永安侯愛妻愛到不要孩子,兩人百年後雙雙離世,由永安侯同宗子弟下葬,從此成就一方夫妻恩愛的傳說。
對此,龍女表示:啊,那不過是一對聽話的傀儡而已。
初芷似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悲傷地凝望著永安侯,似乎都不認得眼前這人是誰了。他們也曾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可這愛情來得快,去的也快,如今她就什麼都不剩了。可笑在永安侯心中,變心似是理所當然,哪裡有她置喙的餘地。
“你——”
永安侯正要再說些什麼,玲瓏的聲音已經傳來:“侯爺還在磨蹭什麼,還要妾身等多久?”
他聽到她聲音就覺得歡喜,初芷如何,已不再重要,快步便朝內室走去,徒留初芷一人跪在地上,室內溫暖如春,她卻如墜冰窖,寒冷刺骨。過了片刻,初霜初雪自裡頭走出,停在她麵前,看著初芷滿臉淚花,卻不憐憫,而是冷淡道:“夫人讓你外頭伺候著,沒經過允許,不許再近身。”
是的,玲瓏要留她下來伺候,隻是貼身的大丫頭她是彆想了,頂多留在走廊裡當個粗使。初芷怨嗎?恨嗎?不樂意嗎?統統沒有用,因為她的賣身契還攥在玲瓏手中,玲瓏活著一日,初芷就要給她做一輩子的奴才。神曰眾生平等,玲瓏可不這麼認為,她肆意妄為,她喜歡的就是高貴的好的,她厭惡的就是卑微的壞的,前者可以小心嗬護,後者大可儘情屠殺毀滅。
誰讓她不高興了,她一定要千百倍的還回去。
這樣的睚眥必報,薄情殘酷,不具備人類所認為的任何美好品質——她不在乎是非對錯,任何法則道德都束縛不了她,所以啊,不要試圖去改變她,感化她,因為她是一條龍。
她和“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永安侯為她著迷,就源自於她身上這種獨一無二的氣質,這樣的女人他之前沒有見過,之後也不會再見到。他對玲瓏而言不過是取樂的工具,就如同人類喜愛逗弄貓狗,偶爾被抓一把撓兩下也無傷大雅,可玲瓏是會把貓狗的牙齒與利爪拔下來,她不容許任何人忤逆她。
這樣霸道而無情的人,倘若沒有饑餓束縛,會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