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這麼說本就是氣話,可玲瓏卻直接承認了,李家母子頓時愣住,李夫人率先不高興起來:“老太君,我這兒子雖然不成器,卻也是——”
“說什麼成器不成器。”玲瓏擺擺手笑,“成器之前還是先成人吧,多大的人了,在這跳腳,一點不如意便風度儘失,老身可不敢把孫女嫁到這樣的人家。”
李夫人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李夫人如何嬌慣孩子,與老身無關,你們在家裡關上門,就是把孩子縱到天上,那也是你們的自由。可這予取予求,還要求國公府,就有些過了吧?皇上都沒這樣霸道過呢,難不成,李公子比皇上還厲害?”
這話哪裡是能承認的!
李夫人乾笑:“老太君言重了……”
“怎麼能是言重呢。”玲瓏敲了敲拐杖,對李夫人道,“有些話,老身看在你是晚輩的份兒上沒說,我那可憐的孫兒晨哥兒,在書院時,與李公子是同窗,可跟我說了不少李公子的光輝事跡。”
李夫人知道這兩人是同窗,但並不明白老太君這時候提是什麼意思,如果兩人是同窗,那現在李湛跟荀棉定親,那不是緣分嗎?
“李公子,你在書院做了些什麼,不用我這個老婆子說吧?”玲瓏淡淡地問,就沒把李湛放在眼裡,“晨哥兒心思重,自幼體弱,在書院裡又叫李公子磋磨,活生生病死了,你說說,這樣的人家,我能把棉姐兒嫁過去?你害了我一個孫兒,還想再害我一個孫女兒?”
李湛被她說得心虛,他訥訥道:“我、我、我……”
玲瓏笑了笑:“我看還是緣分不夠,李公子也該長大了,應當知曉,把欺負人當作一種愛慕的手段,來證明自己情深似海,著實是非常可笑的事。你是想給自己欺負人的行為正常化,還是想同化被欺負的人感恩這份情,那與老身沒什麼關係,可這既然事關到我國公府的姑娘,那是萬萬不成的。”
“國公府的姑娘,永遠不會喜歡把惡意當成愛慕的人,所以我說你不配,你認是不認?”
被那樣一雙深沉的眼眸盯著,李湛隻覺得心裡發慌,他嘴皮子不停哆嗦,想說些什麼,卻發覺自己無話可說,因為他根本不能反駁老太君的話。
見兒子這般,李夫人心疼的要命,隻是不敢同玲瓏翻臉,紅著眼圈瞧著玲瓏走了,才對李湛說:“不過是個外麵養大的小丫頭罷了,娘以後給你找更好的!”
不得不說,老太君不答應,李夫人還鬆了口氣。這八字都沒一撇呢,兒子就開始跟自己鬨了,真要娶回家,那還有自己的地位麼!
不成也好,不成也好。
李湛卻是渾渾噩噩茫茫然然,他推開母親的手,沙啞地說了聲我出去走走,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夫人在他背後又是著急又是難過,想了半晌,還是先去給兒子求個姻緣簽,橫豎在白雲寺是安全的,也不會走散。
說來也巧,李湛胡亂走,就走到了白雲寺後山那片桃林,還在那遇到了荀桃與荀棉。
姐妹倆手拉著手,見到李湛,荀桃不認識,荀棉卻嚇得朝她背後躲去,荀桃立刻警覺,擋在荀棉身前,“公子,麻煩讓一讓。”
李湛貪婪地看著荀棉的臉兒,她瞧著比在書院時胖了不少,也健康了不少,更……快活了不少,像是剛才那種甜笑,是他從未見過的。平日裡,她總是像隻灰撲撲的小老鼠,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裡,不吵不鬨不蹦不跳,也甚少與人來往,臉上甚至都沒什麼表情。
可後來李湛發現,被欺負的時候,她總是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又未曾哭,十分惹人憐愛。他那時候不懂自己的心情,隻覺得想看她的表情,便愈發喜歡欺負她,一次一次,變本加厲。
直到現在,他都忘了自己曾經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了,隻知道一見到她就心生歡喜,她若是女子,兩人便能名正言順長相廝守,李湛不明白,荀棉為何不樂意呢?
眼見李湛的眼睛綠的跟狼一樣,荀桃暗自警覺,她一隻手伸入懷中,隻要李湛再敢上前一步,她就敢用辣椒水噴他!
結果李湛沒有再靠近,隻是問荀棉,帶著些哀求:“我能跟你說說話麼?”
荀棉怕死他了,怎麼可能願意跟他說話?連連搖頭:“姐姐,姐姐我們走,我們快走。”
荀桃就把她護在身後,時刻盯著李湛,待到繞至李湛身後,才拉住荀棉的手飛快跑開,隻要出了桃林,就有下人,她們就不怕了!
眼見荀棉避自己入蛇蠍,李湛失魂落魄,在書院的時候,他覺著自己對荀晨來說應該是最特彆的那個,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不是最特彆的那個,而是最討厭的那個。他情生意動的時候,人家隻當他是洪水猛獸。
這樁親事,必然是不成的了。
可李湛不甘心啊!
他好不容易認清楚自己的心意,在家又是霸道慣了的,起小到大,他想要什麼都沒有落空的時候,再說了,荀棉沒跟他相處過,怎麼知道他會對她不好?以前是以前,以後他自是會改的!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甜笑的荀棉,是他做夢都想要的,又想起她今日那一身粉色衣裙,真是人比花嬌,更是不想放手。
於是離了白雲寺前,國公府的馬車便被攔住,李湛揚聲道:“老太君!晚輩有一事,想與老太君商談!請老太君賜教!”
玲瓏皺眉,這怎麼還是個陰魂不散的?
曾嬤嬤掀開車簾,李湛便道:“還請老太君摒退左右,免得叫人聽去。”
玲瓏看他那死樣子就知道他又想作妖,但她可不是他娘,會讓他如願以償:“你就在這裡說,讓老身聽聽看。”
李湛沒想到這位老太君軟硬不吃,又看見她邊上低著頭不願意瞧自己的荀棉,愈發堅定:“我知道荀晨與荀棉的關係,老太君若是不想這樁醜事被揭穿,若是不想國公府失了名聲,便允了我跟四姑娘的親事,我保證此事今生永不再提!”
語畢,他難掩期待,卻發現老太君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的表情,甚至一直低頭的荀棉都抬起了頭,眼中滿是震驚於厭惡,李湛心裡一疼,轉念又想沒關係,待到兩人成了一家,他總會對她好的。
荀桃也覺得這位李公子太太太太太太討人厭了!
玲瓏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好啊,你就去給老身宣傳宣傳,最好弄得天下皆知,那樣你就能如願以償了!你現在就去,不去你就是個窩囊廢,老身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李湛心裡一咯噔,他剛才跑上來隻是一時之勇,萬萬沒想到,不僅沒能威脅到老太君,反而讓老太君動怒了!
荀棉握著小拳頭,輕聲細語地說:“我就是青燈古佛當姑子也不會嫁你,我、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真是一萬句謾罵不如心上人一句不喜,李湛臉色慘白,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解釋起,玲瓏涼涼道:“晨哥兒沒了,接回與他同胞的棉姐兒,這事兒在皇上那兒都過了一遍,你提出質疑?誰質疑誰舉證,你最好鬨到皇上麵前去,狠狠打皇上的臉,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給你跟棉姐兒賜婚,說不得還得誇你有張巧嘴呢!”
李夫人氣喘籲籲地追上,恰好聽到玲瓏這句話,真是嚇得她頭皮發麻!
國公府為何屹立不倒?還不是因為有這位老太君!見了皇族不必行禮下跪,甚至逢年過節皇上都不忘了問候,怎麼他們家兒子這麼能,還跟人杠上了?!就算是老爺,見著老太君都畢恭畢敬!
她狠狠地把李湛扯到身後,帶著笑:“老太君見諒,我這兒子教我給寵壞了……”
“是啊。”玲瓏慢條斯理,“你寵壞了不要緊,這老身可以幫你教一教,禍從口出這個道理,總得學學不是?也省得日後對著誰都口沒遮攔。”
一聽這話,就知道玲瓏不會善了,李夫人心頭發苦,國公府馬車很快就走了,她怒極攻心,想罵兒子又舍不得,隻好深深歎了口氣,隻盼著老太君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們計較了。
結果當然晚上,李大人黑著一張臉回府,生平頭一回,不顧妻子阻攔,把兒子剝光狠狠打了一頓,直打了個半死,又壓上國公府給老太君賠罪。
能不賠罪嗎?
老太君被人氣得病倒在床的消息,連皇上都知道了!
至於誰氣的,嗬嗬,李大人越想越氣,恨不得連老婆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