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第七十二片龍鱗(七)(2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9864 字 8個月前

謝寂卻不願聽妹妹給信陽候說話:“無論他發沒發現,都與我們無關,總有一天,這賬我是要討回來的。”

玲瓏知道一時半會想要說服他很難,不過她可不會為了信陽候跟哥哥吵架,就算哥哥沒理,就算信陽候有足夠的苦衷,她也是想都不想就站在哥哥這邊的。

又過了兩日,一行人成功抵達甘州,到甘州前謝寂便與信陽候兵分兩路,信陽候前去府衙見甘州知州寇文軒,而謝寂則與妹妹換了衣裳裝作普通人進了城,直奔那家客棧。

到了客棧,見了那名掌櫃,對方非常驚訝他們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告訴他們甘州如今是易進難出,這也是為何他上個月沒有寫信給謝寂的原因,因為看管極嚴,不允許城內的人遞消息,哪怕信上沒有任何問題也不行,可見寇文軒嚴防死守,就是怕被發現。

謝寂與玲瓏便順勢在客棧住了下來,客棧生意蕭條,外頭街道上更是人煙渺茫,比起之前來時愈發荒涼死寂,從前還能見著幾個攤販,如今是連攤販都寥寥無幾,偶有行人路過,也都是滿臉灰敗,表情麻木,再加上甘州陰雨連綿,愈發使人心情沉重。

地麵上亦是泥濘不堪,乾乾淨淨的鞋子踩上去,再抬起來便沾了一層汙泥,對於愛乾淨的玲瓏來說太氣人了,所以她下馬的時候是謝寂把她抱下去的,進了客棧房間她便趴在窗台上往外麵看,房屋錯落有致,青磚紅瓦,明明是州衙,瞧起來卻跟豐城一般,與京城更是沒法比。

兄妹倆睡一間房,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對玲瓏下手,雖然很相信妹妹,但謝寂不想冒這個險,這間客房比較大,早在來時便與信陽候說好,信陽候住府衙,而他則住外麵,裡應外合去查堤壩一案。

朝廷當年撥給甘州築堤的銀子可是一筆巨款,即便每年堤壩都需要修補,卻也不至於會毀壞成這樣,要知道上次重新築堤也不過是三年前!僅僅三年時間,甘州堤壩便毀的七七八八,甘州知州寇文軒征募百姓來做工,卻又不發工錢,大水凶險,又連日大雨不停,許多人被大水衝走連命都沒了,寇文軒不思悔改竟先一步封城製止消息泄露,當真是殘酷至極!

築堤的銀子都到了誰手裡去?

寇文軒令百姓修堤卻沒有工錢給,那朝廷每年撥下的銀子都去了哪裡?乍一看似乎隻是堤壩出事,可這其中蘊含的問題可太多了,寇文軒區區知州,絕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昧下銀子,朝中必定有人與他勾結,他們分了銀子,結果卻出了事,誰也沒想到今年便會遇到百年難遇一次的大雨,大雨連下半月不停,本就要搖搖欲墜的堤壩更是不堪承重,死的人太多,想瞞都瞞不住。

長生去弄了套粗布衣服來,還有鬥笠與蓑衣,謝寂換上後,又讓妹妹給自己的臉與露在外麵的部位塗上不易掉色的顏料,最後出爐的便是個臉色蠟黃顴骨凸出的高個青年。既然要查,那便要查個徹底,還有什麼是比潛入做工百姓中更好的方式呢?

隻要是年輕男子,幾乎都被州衙的官兵帶走了,堤壩附近也有官兵把守,輕易不許人進入,若是以欽差的身份過去,能查到的有限,且容易惹禍上身。

就跟前麵那三任欽差一樣,謝寂還沒有出人頭地,怎麼允許自己折在這裡?

他將妹妹給的玉佩揣進了衣服裡,縫的嚴嚴實實,已經戴習慣了,到哪兒不戴著都覺得少了點什麼。

玲瓏沒有組織他,隻是讓他小心,長生則被留在客棧裡保護玲瓏,交代完這些,謝寂便出發了。

看著謝寂雨中遠去的背影,玲瓏低下頭想了想,她對長生道:“你去幫我給信陽候送封信,跟他說我也要去州衙,請他派人來接我。”

長生呆呆道:“可是爺吩咐了,小姐你不可以亂跑……”

“這怎麼能是亂跑呢?信陽候那家夥也不知有幾分真心幫我們,哥哥以身涉險,我總不能在客棧乾坐著。”玲瓏拍了他一下,“府衙裡肯定有我想要的東西。”

一個時辰後,信陽候派了護衛前來接她,那護衛對他們兄妹明顯感觀不大好,因為一路上他們倆對信陽候太過冷淡疏離,玲瓏也不在意他對自己什麼態度,上了馬車,長生則被她命令留在客棧裡等謝寂回來。

長生都要哭了……等爺回來他怕不是要挨揍!可讓他不聽小姐的他也做不到,做小廝怎麼就這麼難!

謝寂果決大膽,智勇雙全,玲瓏並不擔心他,她隻想幫他一把,到了州衙後,信陽候親自來接她進去,他身邊有個中等身材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看他身上的官袍,應該就是甘州知州寇文軒了,這人看著倒是慈眉善目的,完全瞧不出會是那種你不聽話便把你就地活埋的狠人。

寇文軒對信陽候極為諂媚,恨不得事事親力親為,信陽候來接人,他自然也不能例外,見了玲瓏便誇讚:“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誇完又覺得不對,信陽候不是隻有一個女兒嗎?難道說這是他的私生子?該不會這便是欽差吧?不是說欽差是個青年?這小孩兒一臉稚氣未脫,明顯尚未長大,怎麼可能是欽差?

信陽候淡淡一笑,並沒有刻意跟寇文軒介紹玲瓏的身份,隨便他去猜。倒是玲瓏衝寇文軒嫣然一笑:“寇大人認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公子,我是個姑娘。”

寇文軒定睛一看,見她耳朵上有耳洞,人也生得纖細婀娜,隻是英氣勃勃,穿著男裝竟毫無違和感,才叫他沒有認出來。知道這是姑娘後,寇文軒下意識便把她當做了信陽候之女,一揖到地:“不知棲霞縣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縣主恕罪。”

玲瓏笑得更甜美了:“我不是棲霞縣主。”

寇文軒一愣,不是男子也不是棲霞縣主……那是誰?難道,是信陽候來甘州路上的紅顏知己?定睛細看,這少女可謂是舉世無雙的絕色,男人見了會心動也是理所當然,雖然人人傳言信陽候與妻子恩愛甚篤,身邊連個妾侍都沒有,可寇文軒並不認為男人真的能抵擋住美色|誘惑,反正有十幾房小妾的他不能。

以己度人,信陽候前來辦差卻還帶著美人兒,可見骨子裡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寇文軒立時便用了然的目光看向二人,信陽候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寇文軒態度熱情,玲瓏又先一步踏入州衙,他也隻好在後頭跟上。

少女的背影十分優雅,信陽候跟在玲瓏身後,總是忍不住朝玲瓏臉上看。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皇宮外麵,他的馬受驚,邊上的馬車窗幔被掀起來,露出了這麼一張美麗的小臉,信陽候對女色並不看重,不知拒絕了多少投懷送抱的美人,可那日,他卻看玲瓏看得呆了,乃至於打馬走了好遠,還情不自禁回頭去看。

他確定自己並非覬覦少女的容貌,隻是心中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促使著他看一眼、再看一眼。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因此他對玲瓏態度很好,護衛們對她不敬,信陽候都發了一頓火,本來他以為寇文軒有腦子,結果到了晚上,寇文軒居然把這小姑娘跟他安排在一個院子裡!

這不是腦子有坑是什麼?寇文軒是什麼意思?把他魏澤望當成什麼人了?!

玲瓏卻並不生氣,反而很淡定地接受了,晚膳甚至還是與信陽候一同用的,不知為何,信陽候覺得自己在這小姑娘跟前,一點長輩的架勢都沒有,而且他還說不出的有點怵她……這也太奇怪了!當年戰場上他麵對比自己多了好幾倍的敵軍時,也不曾有過如此心慌之感!

然後信陽候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注意著這小姑娘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看到她腮幫子鼓鼓囊囊塞著東西,他居然覺得好可愛,甚至想要將她抱到懷裡好好哄一哄,這、這也太奇怪了!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甚至還在遺憾沒能看到她小時候的模樣,如今她便這樣可愛,小時候定然更加可愛吧?

信陽候對謝家兄妹倆並不熟悉,謝寂對他的排斥就差沒寫在臉上,小姑娘則友好得多,於是他忍不住問道:“你們老家是哪裡的?可還有其他親人?”

玲瓏正在嚼一顆油炸豆腐丸子,聽信陽候如此問,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他:“侯爺怎麼會問我這個?”

“隻是好奇而已。”

“我們家中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從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兄妹二人相依為命。”玲瓏慢吞吞地說,“我爹當年說是去戰場建功立業,可誰知一去不回,我娘等了他好久好久也沒等到,我娘死後,我便與哥哥到處流浪,後來到了豐城,遇到了很好的人,才在那裡定居。”

“啊,對了,我爹叫謝鳳望,算算……跟侯爺年紀也差不了些許吧,侯爺當年從軍時,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信陽候仔細想了想:“不曾聽過,難道他一直都沒有消息傳回來嗎?”

玲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

信陽候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玲瓏發覺有哪裡不對,她得到的記憶有限,對信陽候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在她與謝寂的認知裡,信陽候是拋妻棄子愛慕名利之徒,即便他改名換姓,也不至於連自己的本名都忘記吧?可他提到謝鳳望三字,說沒聽過時,竟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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