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4|第七十二片龍鱗(十)(1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9762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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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片龍鱗(十)

東方奇被揍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抱著頭縮在馬車角落裡瑟瑟發抖,生怕這兩人把自己給殺了, 隻要不死, 挨幾下拳頭算什麼?缺胳膊少腿算什麼?又不是活不下去!

他是這樣想的,因此態度超乎尋常的配合, 謝寂呼吸粗重, 眼睛赤紅, 玲瓏費力將他攔下, 問東方奇:“照你這麼說, 你完完全全是被逼無奈, 其中沒有你一點責任咯?那你怎麼證明你說的不是假話呢?”

東方奇哭喪著臉:“二位大俠明鑒, 這我還真的沒法證明……”

他是個真正貪生怕死的人, 誰會樂意因為一場無緣無故的災禍就送命呢?更何況比起威脅他的大司馬父女,信陽候待他則好多了,每次給信陽候“看診”的時候, 饒是黑心肝的東方奇都有些於心不忍, 可他又能有什麼辦法?他隻是個聽命於人的小嘍囉,他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兒要保護,他沒有能力去做救世主。

“你方才口稱將軍, 信陽候那會兒既然已是將軍, 身邊定然少不了認識他的人,這麼個瞞天大謊,怎麼可能維護的滴水不漏?”

東方奇聽了,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侯爺重傷後, 他手下的幾位副將並三千將士群情激憤,竟在一個夜裡偷偷離開軍營,說是要去為侯爺報仇,結果……都沒能活著回來,全軍覆沒了。”

玲瓏頭上簡直冒出了幾個碩大無比的問號,她匪夷所思道:“你當初知道了,就不覺得奇怪?那可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怎麼可能因為一時激憤,在主將生死未卜之時擅自連夜出戰?你覺得這合理嗎?”

東方奇小聲道:“在下當初隻是個小軍醫……又被關在營帳裡救治侯爺,哪裡有在下的話語權!再說了,就算在下覺得奇怪,也不敢說啊……那可是大司馬,在下也有老娘要奉養,哪裡能就這麼死了?!”

世上有許多真相,可並不是每個知曉真相的人都要說出來,更多的時候,得過且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才是人之常情。

至於被犧牲的,被錯待的,被誤會的,流淚的,心碎的,絕望的……那也是沒有辦法。

“也就是說,熟悉侯爺的人全都死了,他再回來的時候,成為了一個嶄新的人,是嗎?”

“就算、就算還有認識他的人,那也都是大司馬的親信了。”東方奇繼續小聲說話,生怕自己哪一句說錯了惹得這兩人把自己給殺了,態度非常配合。

“祝由術,能解嗎?”

這句是謝寂問的。

東方奇猶豫道:“在下學藝不精……所以才需要每隔一段時間便加強施術,但是在下想說,當年侯爺當頭中刀,幾乎被劈成兩半,用醫術是絕對活不下來的,祝由之術詭譎精妙,即便能解開,也要他承受極大的痛苦,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術法在他體內根深蒂固,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解除的。”

他這已經算是很委婉地說法了,即便解除,侯爺也不一定能恢複記憶,甚至會死。

想想也是令人唏噓,本來前途無量,驍勇善戰的將軍,搖身一變成為了另外一個人,自己的人生全部被抹的乾乾淨淨,過去的人事物都不再記得,也許他曾有妻兒,也許他曾有摯友,但在他被迫重生後,都被剝奪掉了,連他自己的意誌都是如此。

想到這裡,東方奇深深地同情起信陽候來,他猶豫了片刻道:“若是你們想要侯爺清醒,倒不如去查查他的過去,倘若我沒猜錯,他應是有妻兒的。”

玲瓏感覺到謝寂握著自己的手突然大力起來:“這話從何說起?”

“郡主當年乃是英豪,隨大司馬出征,在下為侯爺施術時,曾聽他不停地叫什麼沛娘,待到侯爺清醒,郡主……便成為了沛娘,所以在下鬥膽猜測,侯爺記憶紊亂,在下又被授意刻意引導,再加上祝由之術……”東方奇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如今侯爺的記憶基本已成定型,可是數年前剛開始施術的時候,他常常出現記憶錯亂的情況,甚至有時候會發出疑問,覺得棲霞縣主是個女兒,卻不是兒子很奇怪,因為在他印象中,他應是有個兒子的……但郡主生縣主的時候傷了身子,已不能再有孕,所以……”

所以信陽候再怎麼奇怪,再怎麼尋找,也找不到他名為寂兒的兒子,他隻會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每當他想起一些,就會被抹去一些,他身不由己,他連意誌與情感,都被人掌控在手中,就像是木偶一樣,不被允許生出自己的思想。

而湖陽郡主生下一女,為了安撫信陽候,便取名霽兒,與寂兒同音,因她不能再生,信陽候又常常念叨兒子,她以為他是想要兒子,其實他不過是在模糊遙遠的記憶中,還記著那個被他深深愛著的兒子。

信陽候有兒子,而她不能為他生。

哪怕成為了她的所有物,他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掙紮著想要脫離束縛。

湖陽郡主怎麼能忍?

如此一來,對於他們母子三人的刁難玩弄,也就有理由了。像是貓捉老鼠,總不會簡單爽快一口吞下,而是不停地放開、再不停地抓回來,玩弄到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再狠狠咬斷他們的脖子。

玲瓏覺得謝寂狀態不對,她反握住謝寂的手,輕輕扯了扯,謝寂眼中一片茫然,荒蕪的仿佛年幼時那場遮掩一切的大雪,又冷又絕望。

“你們……”東方奇感覺自己真的是先吃蘿卜淡操心,說起來這些權貴之間的陰私之事,與他這個小小大夫有何關聯?隻是眼前這人身上突然散發出了劇烈的悲傷氣息,也許、也許他心中也是有愧的吧,為虎作倀多年,這條賊船早已不是他想下便能下的了。“你們若是為信陽候抱不平,還是從他家人身上去查吧,隻是,在下覺得,以郡主的手段心性,他的家人約莫也是凶多吉少了,還有那三千將士,當時說是全軍覆沒,大司馬還派人去查探與點明過,你們去查……興許,還能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

其實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

與手握百萬雄兵的大司馬相比,即便查出真相又能如何?皇帝難道會為了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降罪功勞無數的大司馬不成?

是的,對於皇帝,對於天下來說,一個家庭的聚散離合,一個人的意誌,真的渺小的不值一提。

總有人要犧牲的,不是嗎?

不是謝鳳望,也會是陳鳳望,張鳳望。

更何況信陽候現在也過得很好不是嗎?嬌妻愛女,權勢名利樣樣不缺,錦衣玉食山珍海味,不過是沒有自己的意誌,被人操縱著罷了,那又有什麼緊要?又沒有虐待他,若非當年大司馬父女極力救治,他現在墳頭草都幾米高了!

所以,謝鳳望有什麼好抱怨?又憑什麼不滿?

沒有大司馬的賞識,沒有郡主的青睞,他再有本事,又怎麼能有今天這樣的榮耀?

玲瓏深深地看了東方奇一眼,半晌,突然出手,一記手刀劈在了東方奇脖頸上,他白眼一翻,便暈了過去,謝寂看向妹妹,卻聽她說:“既然不知道要怎麼辦,就先把這個人關起來吧,橫豎也不是要他的命,若是有一天哥哥想好了,那便另說。”

謝寂搖頭:“不妥。東方奇一旦失蹤,湖陽郡主必定發覺蹊蹺,到時——”

他們今日在湖陽郡主跟前露過麵,對方肯定會立刻想到他們身上,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決不會讓妹妹置身險境,謝寂不認為湖陽郡主是個多麼光明磊落的女人,正因為她父親是駱三青,正因為她上過戰場,她的心也才能比其他人狠。

“那又怎樣?”玲瓏狡黠一笑,“何須怕她呢”

謝寂一愣。

“哥哥有我呢,其他人算什麼東西,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哥哥的。”

謝寂心頭一陣暖流,他撫了撫妹妹的發,“是你有哥哥才是,哥哥會保護你,如果龍兒想這麼做,那便這麼做吧。”

於是乎,等侯府的人左等右等不見東方奇出來找,便隻瞧見了一輛空馬車,以及昏迷不醒的車夫,而東方奇則憑空消失,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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