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會是逃走,因為他的父母妻兒都還在京城,一直活在湖陽郡主的眼皮子底下,這人安分了十幾年都沒跑,眼下也不可能跑,必然是出事了。
一個小小的東方奇的死活,湖陽郡主根本不在意,可東方奇的死活影響到了信陽候,那便不容得她不在意了。
先前她還為謝寂兄妹心驚肉跳,沒想到轉頭東方奇失蹤,這決不會是巧合,是不是那對兄妹做了什麼?
湖陽郡主立刻派人去查,沒多久便帶回了兄妹二人的資料,從資料上來看平平無奇,豐城人士,靠讀書入仕,父母早亡,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戶籍上卻沒有寫他們父母的名字,搞得這二人好像是豐城本地人一樣!
湖陽郡主冷笑起來,那裡正回稟說梁氏死後,那對兄妹倆在家中燒飯導致失火,二人都被活活燒死,她居然還信了,沒想到一個裡正居然還敢騙她!想來也是怕得罪她吧,畢竟他可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整治那母子三人。
她心中有氣,便派人去那村子裡問罪,卻得知早在那年大雪,整個村子裡的人就都凍死了,無一幸免,湖陽郡主不免有些悻悻然,算他們好運。
謝寂,謝寂,謝寂。
這個名字是她的眼中刺肉中釘,是她日日夜夜寢食難安的噩夢,她真的不明白,她為侯爺做了那麼多,事事親力親為,事事以他為先,他心中為何就是忘不掉?
眼下比起對付謝寂,自然是侯爺的身體更重要,她寧可這個男人毀在自己手上,也決不允許他另有所愛!至於謝寂……嗬,他倒是很囂張,可他是不是忘了,除了郡主這個身份,她還有個掌管兵權的大司馬父親?父親出手的話,謝寂又算得上什麼?
於是私下遞了消息給大司馬,駱三青也沒想到信陽候的兒女還活著,甚至還得了皇上的信任,把差事辦的漂漂亮亮,刑部那些陳年舊案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民間甚至有人傳言說刑部有位青天大老爺,隻要你有冤屈,他就能夠為你伸冤。駱三青對謝寂還很欣賞,隻是從沒把他是女婿兒子的身份上想過,如今女兒一傳信,駱三青立刻警覺起來。
棲霞縣主偷聽到了母親的吩咐,想起那俊美清冷的青年,心中頓覺可惜,那日詩會驚鴻一瞥,她便覺得他格外出眾,自己也到了快說親的年紀,她對那些仗著家族餘蔭的紈絝絲毫沒興趣,也不想嫁皇子王孫,隻想找個自己看得上的,能夠心心相印的。謝大人那樣好,娘為什麼不喜歡他,還要對付他?
她想了想,便著一個機靈的婢女,悄悄打聽著去了謝家報了口信。
玲瓏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蛋兒:“哥哥什麼時候把人家小縣主給撩了?”
謝寂無語至極,雖然不想承認,但他與棲霞縣主的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這情真意切的字條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僅沒有感動,反而很想吐。
見他這般,玲瓏愈發笑得開懷,惹得謝寂惱怒地把她抓住狠狠掐了兩把臉蛋,兄妹倆鬨了一陣,才又商量起對策來。
想把駱三青拉下馬可不容易,但也並非不可能,如今他一家獨大,哪怕他隻有一個女兒,可兵權全在他手裡,皇帝怎麼睡得安穩?駱三青年紀大了,卻貪戀權勢不肯放權,滿心以為自己為皇帝立下汗馬功勞,皇帝也曾表示有大司馬乃是國家之大幸,可人總是會變的。
如今都不打仗了,你還捏著兵權不肯歸還,你覺得皇帝真的能心無芥蒂嗎?
謝寂要做的,便是將皇帝的這點芥蒂放大,催化到無法遏製、無法忽視的地步。
古往今來功高震主的名臣良將什麼時候少過?又有幾人能得善終?
棲霞縣主送來的字條立刻被銷毀,誰知這姑娘久久得不到回應,竟主動找上了謝寂!
歸家途中被攔,謝寂心情並不算好,他剛給妹妹買了熱騰騰的糖炒栗子,根本不想在路上浪費時間,而攔他的又是仇人之女,於是他的心情更差了,直接繞過棲霞縣主,誰知她卻不識趣,非要擋住他:“你看了我給你的字條嗎?為什麼不給我回信?”
她與湖陽郡主長得太像了,謝寂根本不需要去了解她,便已對她無比厭惡,因此自然也不會留麵子:“你是我什麼人,我要給你回信?走開,離我遠點,我聞到你身上的臭氣了。”
棲霞縣主臉漲得通紅,她今日為了來見他還特意打扮過,結果他卻說她身上有臭氣?其實要說她有多麼喜歡謝寂也不見得,隻不過在她那些夫婿候選人中,沒一個比得上謝寂的罷了,那些輕狂無知的少年郎,哪裡有才華過人的青年更有吸引力?
可她喜不喜歡他另說,光是他這個態度,已讓棲霞縣主十分惱怒,她怒道:“我是看得起你才跟你說話,你以為你是誰?你又怎麼敢這樣跟我說話?信不信我告訴我娘,讓我娘狠狠教訓你一頓!”
謝寂聞言,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不愧是湖陽郡主之女,這令人作嘔的姿態如出一轍,對於自己看上的男人,不管彆人什麼身份,總之不跪在你們母女二人麵前,那便是不識抬舉。”
他厭煩極了這個自作多情的女人,又忍不住去想多年前謝鳳望是否也被如此糾纏過?被這樣的女人纏上,偏偏她們還聽不懂人話,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根本不重要,她們出身高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裡有你拒絕的餘地?你若是拒絕,便要給你點顏色瞧瞧,你若是不服從,她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隻因為她們是天之驕女,而你是地上的一坨爛泥。
若說棲霞縣主本身對謝寂隻有三分興趣,覺得他比自己那群夫婿候選人更出色,那麼當謝寂對她如此無禮且冷漠的時候,她心中所有的悸動頓時全消,隻剩下征服與摧毀的欲望——就跟她的母親一樣。
如果我得不到,那麼我決不讓其他人得到。
隻要能把這個人留在身邊,他是生是死,是否自由,又有什麼關係?
可棲霞縣主萬萬沒想到,當她跟母親提及謝寂時,向來寵愛她的母親卻臉色大變,斬釘截鐵地說絕不可能!
棲霞縣主那也是被寵愛著長大的,甚至由於她是外孫女,大司馬對她的溺愛更甚於她的母親,除了在父親麵前棲霞縣主還會乖巧聽話以外,對於任何她喜歡的東西,她都是一定要得到的,不管那樣東西是否有主。
因此湖陽郡主越反對,她便越堅持,到了後來已經根本與喜歡無關,她隻是想跟母親作對,想要母親對她低頭罷了。
湖陽郡主真是恨毒了謝寂!早知如此,當年便不該心慈手軟,直接把那兩個孽種殺了!也省得會有今日之禍!彆以為她瞧不出那小孽種眼裡的恨意,想報仇?好啊,來啊,她湖陽這輩子都沒有向任何人低下過頭!
眼見女兒屢勸不聽,湖陽郡主又不可能告訴她說謝寂與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隻得狠狠給了女兒一記耳光,又命人將棲霞縣主帶下去關起來,沒有她的允許哪裡都不許她去!
她現在已是焦頭爛額,東方奇無緣無故失蹤,眼看侯爺的看診日期即將到來,沒有東方奇怎麼能行?偏偏女兒還要耍脾氣!
湖陽郡主是真沒料到她生了個好女兒,因為棲霞縣主居然趁著下人不注意偷偷開溜了!溜了也就算了,還留了一封書信,說娘親要是不答應她就不回來!
湖陽郡主看了後,險些兩眼一黑暈過去!兒女都是債!兒女都是債!
她也不敢把女兒離家的消息傳的人儘皆知,因此隻敢私下裡尋找,但女兒的蹤跡在謝家附近失蹤,湖陽郡主不得不懷疑起謝寂兄妹倆,彆的不說,單是謝寂能以一己之力撬動整個甘州府還全身而退,便足以證明他並非池中物,此子心機之深沉遠勝自己,湖陽郡主並不敢跟他硬碰硬。
還有那個小姑娘,看著甜美無害,實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侯爺不過與他們在甘州待了一段時間,回來後便成日龍兒長龍兒短,眼裡都沒有她們母女了!
若是棲霞落入他們兄妹手中……想到這裡,湖陽郡主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她一點都不想信陽候再跟這對兄妹有任何接觸,因此她會想方設法隔開他們,必要的時候直接對那對兄妹下手也可以,但她的女兒……
湖陽郡主可不敢讓信陽候察覺到不對,因此推說自己要去看望父親,結果卻掉頭,輕車簡行去往了謝家所在之處。
她也是怕死的,命令護衛們暗中保護,一旦得她號令,便立刻衝進來格殺勿論,一切後果由她擔當。有父親在,即便謝寂死了又能如何?隻要皇上還仰仗父親一天,她就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
謝寂見湖陽郡主明明有求於人卻還是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免嘲笑道:“郡主真是辛苦了。”
湖陽郡主微微一愣,沒等她說話,玲瓏搭腔道:“自然是辛苦的,尋常人怎麼能像郡主這樣一演十幾年呢?太敬業了,我都感動了,真想看看郡主的臉皮能有多厚。”
湖陽郡主這輩子都沒被人這樣陰陽怪氣的罵過,當年她跟著父親去軍營,京中多少貴女私底下嚼舌根子,被她聽到了,那是直接拿出鞭子便抽,因為有父親做底氣,她向來活得瀟灑恣意,不容許任何人對自己不敬,眼下這兩個小孽種居然敢如此冷嘲熱諷,若非棲霞有可能在他們手中,她哪裡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