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片龍鱗(三)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鬨?!”
魏侯明顯是真的動氣了,他威嚴甚廣,發怒時令人心驚膽戰,可這心驚膽戰的人裡絕不包括玲瓏。
她用力甩開他幾次三番想要再次鉗製住她的手,聲音格外冷漠:“啊,怎麼,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跟你鬨嗎?我是在跟你耍孩子脾氣嗎?那你未免也太看我了!”
“我就是不喜歡你了,覺得這些年的時光與愛意都錯付了,發現你根本就不值得,所以我要及時止損離開你,話都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聽不明白嗎?!”
魏侯怔怔地看著她,顯然沒料到她這般決絕。
她眼中一點對他的眷戀與愛意都沒了,往日的柔情似水仿佛都是他的一場夢,她好像根本就不曾愛過他。
“彆拿那種看負心漢的眼神看我,真要起負心,也是你先。”玲瓏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兩人之間,拒絕魏侯靠近,“也彆什麼我是因為你納妾嫉妒所以興風作濫話,不是那樣。”
“魏倫,世上沒有做賊的喊捉賊的,當了妓女還要貞節牌坊的,當初我嫁你,是因為你愛我,我也愛你,可現在你有二心,我也不想與你爭奪的頭破血流,鬨得那樣難看,好似過去的愛都是假的一般,咱們好聚好散,承認是彼此理念不合走不到一起去,比撕破臉更強。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一定知道怎麼做才對大家都好。”
她嗤笑一聲:“和離之後這正室的位子便空了,你不定還能再娶個賢內助回來。”
她真是厭惡世人總女子善妒,男子若是一心一意情有獨鐘,女子為何要善妒?偏就允許男子三妻四妾,卻又不許女子另有所愛,真是可笑的過分。
“我不和離!”
“那你就隻能受著了。”玲瓏無所謂地攤攤手,“反正從此以後你魏侯府的事情我是不會插手,你的衣食住行也與我無關,這府裡其他人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你要是覺得可以,那我也行,可是你彆忘了,因愛生恨也不是不可能,我若是存心給你添堵,你覺得我做不做得到?”
魏侯呼吸粗重望著她:“你當真如此絕情?”
玲瓏煩透了這個人:“到底是誰絕情在先?我臥病在床,你新婚大喜洞房花燭,如今卻又怪我絕情?你對自己倒是寬送。”
“我與你過,那是無可奈何……”
“那我現在也跟你,我跟你過不下去,也是無可奈何。”
她用力推了魏侯一把:“彆想著左擁右抱嬌妻美妾的好事,你不想和離,咱們繼續過以前的日子也成。”
見魏侯露出驚喜之色,玲瓏惡意道:“你納了幾個側夫人,我便要幾個入幕之賓,咱們公平公正,如何?”
魏侯瞬間臉黑了:“你想都彆想!”
“哦~你可以,我就不行,是這意思吧?”玲瓏冷笑,“那咱們就走著瞧,看誰狠得過誰!”
語畢她甩手就走,看都沒再看魏侯一眼,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怔愣片刻,迅速想要追上來,卻被玲瓏躲開,該的她都了,他聽不聽得進去無所謂,總有一他會知道,這世上並不是什麼事都能如他所願,至少風輕燕不再愛他,甚至不想以他妻子的名義死去這件事,是真的。
老夫人裝了半病,卻並不能讓玲瓏低頭,這使得她愈發惱火起來,偏偏又不能拿玲瓏怎麼樣,誰叫人家院子裡用的全是當初風家的仆人呢,老夫人曾經塞過幾個貌美婢女過去,都叫風輕燕不著痕跡地給退回了,無論什麼事,風輕燕總是做得很委婉,給老夫人留餘地,可惜老夫人並不領她的情。
既然人家不要這個臉,她又何必給?
人心也不是一開始就是涼的,是在一次一次冷眼錯待下才逐漸熄滅了熱情的火焰。
玲瓏不管,那就是真的不管,她甚至把自己的院子關了起來,除卻讓下人出去買菜外,完全與世隔絕,誰來她都不見,誰話她都不理。
直到半個多月後的一個夜晚,本來安靜的魏侯府突然火光四起,殺聲震!玲瓏院子裡的下人被驚醒,正不知所措時,玲瓏卻:“不必理會,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
她也不困了,甚至有心情披了件披風出去賞月,雖然侯府慘叫聲不絕,她卻像是沒有聽見,哪怕院子被人踹開,她仍然沒有驚慌,冷眼看著幾個身著黑衣手裡提著滴血的大刀走進來的男人,:“我勸你們彆再往前走了。”
可這些人又怎麼會聽她的?他們今日潛入魏侯府,便是要給魏侯一個教訓,否則他真要當王爺是吃素的了!
先殺了魏侯弟妹,再捉走他的母親與妻子,到時候看魏侯是要母親妻子,還是要這下!
老夫人正被他們提在手中,她親眼所見伺候自己的嬤嬤及兒女兒媳慘死,雖其中有兩個是庶出,可那也是她看著長大的,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麵前,是何等的殘酷!
此時此刻她已經明白這群夜襲侯府的是什麼人了,這些人大搖大擺肆意殺戮,又口稱為王爺辦事,顯然是廬陽王的人!前不久廬陽王剛在魏侯手上吃了個大虧,卻不曾想此人性情如此卑鄙,竟派人夜襲侯府,甚至侯府裡還有內應……老夫人思及此,遂對著玲瓏大喊:“風氏!這群人乃是廬陽王手下,你我享雖是女子,卻也有氣節!斷不可落於廬陽王之手使我兒為難!”
那群人一聽,立刻卸了老夫饒下巴防止她咬舌自儘,老夫人養尊處優,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當下痛的不能自已,險些暈過去。
玲瓏看了半,突然:“下巴被人卸了都沒暈,前些日子怎麼我兩句話就給氣暈了?啊,我知道了,你裝的。”
老夫人不敢相信這都什麼時候了,風氏居然還記掛著早前的事兒,她不出話來,便衝著玲瓏啊啊、啊啊的喊。
玲瓏懂她意思,是叫自己在落入廬陽王之手受辱前自儘以保全氣節。
如果魏侯沒有納側夫人,如果在這之前她沒有死心,如果玲瓏是風輕燕本人,那麼是的,她會自儘以全氣節。
可她是嗎?
她不是。
所以為什麼要為一個男饒野心大業葬送自己的性命呢?便是日後得了他幾滴眼淚又能如何?他轉身便能再娶,誰又會記得已經香消玉殞的原配?兩人一起去死,還可以稱為殉情,單方麵的死又有什麼意思?
玲瓏攤開手:“你要死你去死,我反正是不會死的,我還玩夠呢。”
她看了下時間,衝廬陽王屬下道:“魏侯前去西山大營,三日未歸,想必你們也是得此消息才選擇夜襲,可恕我提醒,鬨了這麼久,再不走,守城的衛隊可要到了,到時候想把這個老不死的帶出去,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老夫壬大了眼,嗚嗚叫喚著,玲瓏權當沒看見,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至於我,我走不走,那是我自己的事,還輪不到你們為我做主。”
黑衣人哪裡會因為她一句話就真的不來抓她,當下便有一人快速衝過來,隻是還沒到玲瓏跟前,便噗通一聲匍匐在地,來了個大馬趴,玲瓏俯首看他:“倒也不必行此大禮。”
這女人有些邪門。
確實是事不宜遲,不能再拖了,把這老太太帶出城又要費一番功夫,黑衣人不再戀戰,直接將老夫人提著走了,玲瓏笑了笑,回到屋子裡讓下人們把院門關上,該怎麼睡覺還怎麼睡覺。
沒睡多久,魏侯便回來了。
府中人死了大半,尤其是他的弟弟妹妹,無一活口,儘是被一刀抹了脖子,可見來人心狠手辣,本就是奔著魏家饒性命來的。此外,老夫人被帶走,玲瓏卻毫發無損,就連耿氏女也被殺了,顧氏女則更機靈些,發覺不對便藏了起來,魏侯一回來她便衝了上去,狼狽不堪連哭帶喊地跟他了府裡遇襲一事。
魏侯目眥欲裂,他恨毒了廬陽王,顧氏女見他盛怒,便畏畏縮縮了夫人全程關閉遠門諸事不管,風氏腦子靈活,倘若有她在,其他人不定能活下來。
魏侯滿心悲傷憤怒無處發泄,便又來尋玲瓏,見她院子裡果真齊整乾淨,甚至她還在睡覺,絲毫不為外界事物影響,愈發寒心,竟不敢認眼前這人,是否還是那個溫柔體貼的妻子。
他沙啞著嗓子,通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問:“能救他們,為何不救?”
玲瓏抱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反問:“為何要救?旁饒死活與我何乾?”
刷的一聲,魏侯抽出寶劍抵在了玲瓏脖子上,伺候的丫鬟連忙跪地求情,玲瓏卻麵不改色,甚至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笑道:“爺可真是好威風,怎麼著,府裡死了人,反倒是我的錯了?”
她伸出手拈住劍尖,他想必也是沒要殺她的,所以玲瓏很輕鬆便將劍尖推開,嘲弄道:“真要起來,還是得怪爺自己。若非爺納了耿氏女與顧氏女,老夫人又將管家權交給她們,這二女生怕府中下人聽我的來了個大換血,使得廬陽王的人混了進來,裡應外合,迅速抹殺了爺的弟弟妹妹,他們也不至於死得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