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境==
——“時硯,陸時硯。”
聽著這樣的吳儂軟語,陸宴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恍惚之際,一陣寒風呼嘯而過,頭上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聲響,百香閣的牌匾竟嘩啦啦地砸了下來。
沈甄眼疾手快,兩步上前,伸手拉過了陸宴的手腕,“大人小心。”
二人堪堪側過身子,隻聽那匾額“咣”的一聲響,橫在了地上。
房簷之上,積雪紛飛。
陸宴被這巨大的動靜勾回了魂,眼前也跟著恢複了清明。
他低頭看了看落在他手腕處那幾根纖細白嫩的手指,身子不由一僵,抬手便甩開了她的觸碰。
沈甄先是一愣,雙頰倏然湧上一股緋紅,整個人都變得局促不安起來。
她既想開口解釋自己隻是出於好心,並無意冒犯,但又怕解釋多了會更加尷尬,遂隻得作罷。
思及禮數,沈甄咬了咬唇角,欠身朝男人行禮,低聲開了口,“多謝大人方才出手相助。”
陸宴胸前的疼痛還未散去,聽見她的聲音,不由擰起眉頭,調整了一下呼吸,回道:“姑娘不必道謝,此乃本官分內之事。”
說罷,他又下意識地蹭了一下手腕,不偏不倚,就是沈甄剛剛觸碰過的地方。
沈甄低著頭,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動作。
這樣的動作一出,沈甄臉上的紅暈瞬間蔓到了耳根子,誠然不是她害了羞,而是從小到大,她就沒被彆人這樣嫌棄過。
她張了張口沒出聲,終究是把想說的話傾數咽了回去。
他們隻是萍水相逢,日後亦不會再見。是否招了嫌,著實不重要。
須臾過後,陸宴帶著侍衛轉身離去,沈甄也同清溪進了屋內。
黃昏的光漸漸濃烈,紅霞漫天。
鎮國公府的管家看著陸宴散值歸來,忙躬身向他問安。
陸宴頷首回應,低聲吩咐了幾句後,便大步流星地繞過長廊,進了肅寧堂。
他坐在書案前,看著自己被她攥過的手腕,再一同回想起方才如夢境般的畫麵,眸中的神色,就如同大海般幽深。
他雖然不斷勸說自己這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
可那白的晃人的皮膚,鎖骨之上的美人痣,以及纏綿時滾燙的溫度,皆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時,屋內的香爐升起了嫋嫋的煙霧,一股誘人的香氣在周遭氤氳開來。
像極了她指尖的味道。
短暫過後,他忽然自嘲一笑。
是。他承認,沈家那個落魄的三姑娘,容貌確實不俗,可這世上姿色出眾的女子多了去了,他總不至於,她更為動人些,就在青天白日下,生了那樣的心思吧。
陸宴思忖良久,仍是毫無頭緒。
他凡事隻講究證據,實在不喜分析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
最終,他把這段旖旎的夢境,全部歸結成了——近來連連坐堂,勞累過度導致,亦或是年少氣盛,火氣略重。
這般想著,他起身去了淨室,返回之時,天已經徹底暗了。
燭光一滅,迎來了漫漫的長夜
未成想,他再度入了夢。
他緩緩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置身於鎮國公府的長廊之上。
夜晚的月光混沌烏沉,讓本就壓抑著的鎮國公府,有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淒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長廊的儘頭,楊宗抬手提著一位男子的衣襟,摁其到了牆上,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醫嗎?即是神醫,那為何世子爺的病會治不好?”
男子連連擺手,“世子於我有恩,若是能救,我豈會不救?可世子爺當年受的並非隻有箭傷,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行走西域多年,自然認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種名為‘爻’的蠱毒,爻毒入體時,不會有任何異常,可待三年之後,會瞬間吸乾人的骨血,奪人性命。”
聽了這話,楊宗顫抖道:“當真無解嗎?”
男子點了點頭,“即便這世上有解藥,那也來不及了,三年的時間,爻毒早已沁入到體內的每一寸,當真已是回天乏術。”
楊宗聽後,雙手抵額,整個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站在一旁的陸宴並未聽懂他們的話,他皺眉向前,想著找楊宗問詢一番。
什麼箭傷。
他根本不曾受過箭傷。
可剛一抬腳,他整個人一沉,畫麵也隨之一轉。
肅寧堂的內室煙霧繚繞,飄散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兒,他揮了揮手,待看清楚後,立馬瞪圓了眼睛。
他竟然看著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雙眸渾濁,麵色蒼白,發間布滿了銀絲,似老了十歲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發現他的手中,輕握著一個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繡著一個小小的字——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