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虛==
四周幽暗, 靜謐無聲, 地上映著欞窗的紋絡, 遠遠一看, 像極了鏡湖的水波。
陸宴低頭吻住了她的額頭,“說吧,我都應你。”
沈甄的身子一僵, 心怦怦地跟著跳了起來。
縱使他的語氣是難得的溫柔,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求於人時, 難免有些氣弱。
她看著他晦暗不明的神情, 不禁想:想同他說謊, 自己確實還不夠道行。
陸宴的手放在沈甄的腰上慢慢摩挲, 食指撥弄著她因呼吸困難而不停開合的肋骨。
沈甄沉默半響, 推開他的手, 最終還是坐起了身子,既是求人,怎麼也得有個求人的態度。
像方才那樣,怎麼都不大真誠。
她半跪在床上,柔聲細語道:“我的確有一事,想求您幫忙。”
陸宴睥睨著沈甄的一雙眼。
這男女之事向來複雜, 兩人明明做了這世上最親密的事, 但他卻能感覺到, 眼前人的心, 同他之間,隔了一層清晰可見的膜。
原本,陸宴大可將他倆這檔事,變成錢貨兩訖的方式,她做了自己無名無分的外室,他去照拂她的家人,這於他來說,並非是難事。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他已克製不住自己的貪婪。
歡愉、感激,愛慕,他都想要。
陸宴神色冷清,淡淡道:“你說。”
沈甄的手搭在床沿上,暗暗用力,蔥白的指尖瞬間泛白,她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道:“我送些藥進大理寺。”大理寺獄裡有誰,不必明說。
沈甄繼續道:“父親身上有舊疾,每逢雨季便會發作......”
陸宴抬眸看了一眼她,手搭在她的膝蓋上,隨意揉了揉,都沒多問,就道了一句:“成。”
沈甄詫異地看向他。
這麼這樣輕易......?
陸宴嘴角微挑,“有話直說不好麼,你就非得可著勁的折騰我?”
“我沒有。”
她下意識的辯駁道。
“是麼,那看來沈三姑娘平時夠自律的,這麼熱情的性子,藏的還挺深。”陸宴薄唇輕啟,真是說不出甚好聽的話來。
沈甄輕咳了一聲,半晌後,認認真真地道了一句謝。
“躺下。”陸宴隨手掐了一把她的臀-肉,闔眸道:“若是再出聲,本官定是不讓你睡了。”
外麵雨聲漸弱,烏雲散去,一片月色擠進了內室。
陸宴側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沈甄,不禁暗歎一句傻姑娘。
話說,為何常有人說外室的枕邊風比家裡的好吹呢?
這個世道,朝廷官員一旦有了外室,沾上了緋色,無異於是將自己的把柄放在了對方的手上。
濃情蜜意時,必定是歡愉的,刺激的,香-豔的,但歡愉過後呢?哪個姑娘肯在一方天地裡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呢?
這外麵的女子,好像統一習得過什麼課程。
她們起初皆是說,什麼也不要,可隨後呢?時間一旦久了,與郎君生了些肉-體之外的情誼,該有孕的有孕,該上門的親戚也都會一一找上門來。
就說前一陣子因為外室鬨上公堂的那位文侍郎吧,他一輩子兢兢業業,仕途上也無甚何錯處,但是出了那樣一檔子事,文官借機再參一本。
這不,還是被貶到地方去了。
雖然陸宴尚未娶妻,並無對不起發妻這一說,可養外室的事一旦被人揪出來,他潔白無暇的羽翼,多少都會受點損失。
聖人也得忌諱朝堂的七嘴八舌,壓一壓他的官位。
隻不過沈甄一個久居深閨的高門貴女,不會懂這裡麵的門道罷了。
那些狐媚子的手段,教她她也不會用。
就他為她做過的那幾件事,她就差給自己立下字據,以表感謝了。
外麵的雨忽強忽弱,無終止一般。
陸宴又做了一段漫長的夢......
又或者說,有一段本就屬於他的記憶,又湧入了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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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前世舊夢,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三月,雨季。
鎮國公府。
宵禁的鼓聲剛起,楊宗推開了室內的門,將一個包裹遞到了陸宴手上,“主子,這是澄苑那邊讓我轉交給您的。”
陸宴麵不改色地接過,打開,是一堆瓶瓶罐罐,低頭聞了一下。
是安神的香。
隨即嗤笑了一聲。
他讓楊宗把雲陽侯無礙的消息遞給她,這麼快就收到了她的“感謝”?
“拿回去。”陸宴將這些瓶瓶罐罐扔回到楊宗手裡,“順便告訴她,以後不必做這些。”
陸宴回到肅寧堂,看著屋內搖曳不熄的燭火,心裡莫名多了一股煩躁。
他時常在想,他是不是不該帶她去揚州。
如果不帶她去揚州,沈甄於他來說,隻是替隨鈺照顧著的一個罪眷罷了。
陸宴靜坐許久,下意識地撚著手上的白玉扳指,回想著與她在揚州的短短幾個月。
說實在的,起初他並不是很想帶她去揚州,像沈甄這樣嬌養著長大的女子,在陸宴眼裡,最是矯情。
然而這一路上,他料想的那些,並為發生,她甚是乖巧,還幫了自己不少忙。
她是以妾室的身份隨他入的揚州,既然是妾室,少不得要同榻而眠。
同榻,確實,過於親近了。
他無意中瞥見過她衣衫半敞,酥香半露,也撞見過她沐浴更衣,凹凸-誘人。
她的腰細的就像一根柳條,白生生的肉晃得人眼睛疼。
某日,他傍晚才從刺史府歸家,他推門入了淨室。沒想到她也在。
他們之間,隻隔著一扇薄薄的鏤空屏風。
女子曼妙勾人的線條,儘顯眼前,腰如束素,肩若刀削。
他知道,走進去,定會失控,所以他轉身離去,隱忍地、克製地、做了一次柳下惠。
沉迷風月之事,無異於種下一顆惡果。
他陸時硯,不會連這點定力都沒有。
更何況他清楚,她沈三姑娘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見沈泓罷了。
但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在意料之外的。
記得趙衝在畫舫裡給她下了藥那日,她飲下的同時,竟用破碎的杯盞,偷偷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他看著眼前的血跡,看著倒在他懷裡的人,不由感歎,她人不大,與自己倒是怪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