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就幾步路,冬稚隻好先去找他。
到門邊,站在階下的石板上,敲了敲鐵門,就聽響起擰鎖的聲音,門從裡邊打開。
陳就揚著笑臉:“冬稚。”
“嗯。你找我什麼事?”
“這個。”他拎起手裡的東西。
“這是?”
“我……”
話沒說完,直接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這裡來乾什麼?!”
兩人不及防被嚇得一怔。
陳就回頭,臉色登時微變,“媽……”
蕭靜然鐵青著臉,早就等候多時。
……
陳家客廳裡,燈火通明。
還沒回家的幫傭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冬勤嫂被叫來時一頭霧水,蕭靜然狠狠罵了幾句才慢慢咂摸過味兒來。
見冬稚垂頭不語,冬勤嫂氣不打一處來,上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冬稚腳下踉蹌一步,站穩,背後接連又是許多下。
“勤嫂!”陳就提步就要過去攔,蕭靜然扯住他,“沒你什麼事!”
他掙了掙,蕭靜然死死拉住他,狠力往後一拽,“站著不許動!”
冬勤嫂邊打邊罵:“你長本事了?!”
“……”
“你敢攛掇著少爺給你買小提琴?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也敢?”
“……”
“我讓你小提琴!小提琴!就知道小提琴!”
冬稚被打得站不穩,忍不住辯解:“我沒叫誰給我買……”
“你是沒叫誰!你沒叫我兒子都巴巴得給你買琴,給他的錢全買東西送你了,你要是開口了還得了?!”蕭靜然氣得不行,轉臉叱罵冬勤嫂,“勤嫂,我們家待你們可不薄,從我公公那輩開始這麼多年了,沒得現在這樣打我兒子主意!你們要是這樣,那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可不敢再留你們了!”
冬勤嫂連連賠不是,說著,又動手打冬稚。
陳就看不下去,“勤嫂你彆打了!跟她沒關係!”他扯蕭靜然的胳膊,“媽!冬稚真的沒叫我給她買東西,她根本不知道,是我自己想給她買……”
“閉嘴!”蕭靜然氣過頭,沒忍住打他一下,“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不聽話了是吧?為了外人跟我頂嘴?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媽——”
“你想氣死我你就說!”蕭靜然眼圈紅了,眼淚要流不流。
陳就左不是右也不是,“我沒有,媽你彆哭……”
蕭靜然指著沙發上的琴,對一旁的幫傭說:“明天讓人拿小票去把這東西退了!”
“媽,你彆——”
“這個家我和你爸說了算!”蕭靜然紅著眼喝止陳就,“我給你錢是讓你給自己用的,不是讓你拿去給彆人造的!你又不拉小提琴,要這東西乾什麼?誰要誰自己去買!”
陳就想爭辯,蕭靜然已經讓幫傭把琴和小票一起拿走。
“這次就算了。”蕭靜然扭臉對冬勤嫂母女道,“下次我絕沒這麼好說話!”
冬勤嫂連聲說是。
蕭靜然盯著冬稚看了幾秒,沒好氣:“年紀不大,心思倒是多。自己沒個樣子,還帶壞彆人家孩子!”
冬勤嫂扯了冬稚好幾下,要她低頭認錯。
任她怎麼拉扯,冬稚就是一聲不吭。
“趕緊走!”蕭靜然不樂意再看她們,揮手讓她們走。
冬勤嫂忙拽著冬稚走了。
陳就下意識動了動腳,才一步,被蕭靜然一把拽回來。
……
院子裡涼風嗖嗖,冬勤嫂抓著竹條冷喝:“跪下!”
冬稚不動。
“你喪著臉給誰看?喪著臉給誰看啊?”冬勤嫂用力戳她的額頭,“我養你容易嗎?”
冬稚被戳得往後退,站回來,又被戳得後退。
“跪下!”冬勤嫂指著麵前的地,“跪不跪?不跪是吧?好,不跪,我讓你不跪……”
冬勤嫂轉身往屋裡去,“你的琴呢,我給你砸了,我看你以後還會不會惦記!”
冬稚一驚,拔腿就衝過去,在房門口拉住她,“媽!”
“走開!彆攔我,今天我一定要砸了它——”
“噗通”一聲,冬稚抱著她的腿跪下,“媽你彆砸我的琴!我跪!我跪……那是爸爸給我買的琴,求你了……”
冬勤嫂踢了踢腿,沒甩開她。
冬稚抱著她的腿哭,嗚咽不停。
冬勤嫂也紅了眼,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冬稚,忍著淚意罵:“我們家是什麼條件你難道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你能碰的嗎?是你要得起的嗎?啊?你托生在我們家,沒那個運道就是沒那個運道!是什麼人什麼命就做什麼事,不該你的,趁早死了這條心!”
隻有哭聲,沒有回答。
“去院子裡跪好,今晚不許睡!”
冬稚被趕到門口。
冬勤嫂把門關了,連燈都沒給她留。
冬稚跪在水泥地上,風吹在臉上,像在扇她巴掌。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她看也沒看一眼,摸出來直接掛斷。
半分鐘後,手機又響。
那聲音鍥而不舍,唱了半天也沒停。
冬稚拿出來,摁下接聽,沒看屏幕——其實想看也看不清。
她淚眼模糊,用力吸一口氣。
“喂。”
淚珠子“啪嗒”掉下來。
“喂?你在哪?我在這個路口。”
“……”
“喂?冬稚?”
“……”
冗長的沉默。
那邊頓了一下,“……你哭了?”
喉嚨梗著,說不出一個字,肩用力,每一根脊椎和神經都繃著,冬稚滿臉都是淚,隻能緊緊地捏住手機,像是要把它捏碎。
月亮被遮在雲後。
黑漆漆的夜裡,隻有她啜泣著喘不上氣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