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錄製第一天, 冬稚按時抵達國家電視台。早有人等候接待,碰了麵, 徑直進入節目所屬化妝間。除了負責她妝容的化妝師和電視台工作人員, 化妝間裡沒有彆人。
冬稚頓了一瞬,柯雅給她拉開椅子, 她坐下後,輕聲問:“其他嘉賓到了嗎?”
“到了。”負責對接的工作人員拿著小本子站在旁邊,道,“一個人單獨一間, 其他老師都在他們的化妝間裡整理。”
“這樣。”她笑了下, 沒多問。
到進入攝影棚就坐的時候, 冬稚見到了陳就。在節目組的引介下, 嘉賓間彼此問候握了握手聊表禮貌。
位置順序,陳就是冬稚“問候”的最後一個。
“……這是陳就教授,這位是冬稚老師。”
陳就站起身, 比她高得多,這一點倒是從來沒變。冬稚喉間微動, 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他五根手指和掌心都是冰涼的, 摸到血管處細微跳動的刹那, 他正好收回。
“您好。”
冬稚瞥他一眼, 聲音輕輕, “您好。”
六個嘉賓, 兩人一組, 一組一座,他們倆被分到一起。
冬稚坐得稍稍有些僵硬,雙人卡座黑皮紅底,儘管中間隔著合適的距離,她莫名有些不自在。一低頭,能聞到自己脖領處淡淡的香水味,可隻要一抬頭,嗅到的全是身旁陳就身上的男士淡香味道。和在許博衍家吃飯時察覺到的稍有不同,今天他周身多了幾許妝發用物的香氣。
不濃鬱也不突兀,恰到好處,揮之不去。
冬稚眼神一絲一毫都不敢往旁邊去,背挺得直。
陳就的坐姿也是板正的,比她少了幾分嚴肅。
開場前,工作人員過來調整每個人衣領上夾的小麥克風,理完飛快下場。
身旁忽地響起他的聲音:“不累嗎。”
“……啊?”冬稚一愣,側頭看他一眼,見他目光朝前從容準備開場的模樣,剛才那句話好似也不是他說的,她抿了下唇,收回視線。
是挺累的。
見到誰都不會有這種感覺,唯獨……
燈光驟然一暗,響起倒計時的聲音,冬稚斂眸。
……
藝術類的天賦選手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少的,大多是數理方麵的能人。唱歌、跳舞、表演樂器,冬稚還能專業點評一下,畢竟藝術多少有些共通性。
遇到帶著她不懂的專業向才能上來的選手,她大多時候保持沉默,聽其他人的意見。
她讀書的時候理科成績就不是特彆出眾,向來秉持“不要對不擅長的領域多加乾預”這一觀點,除非被主持人點名問及,否則不主動點評,開口也事先加上一句“我作為一個外行人來看”。
點評可以少開口,但是按鍵表決就避不開了。
每個嘉賓麵前有兩個顏色的按鈕,一紅一綠,綠色代表通關,紅色代表否決。
冬稚不免動了小心思。
……她不會,陳就還不會嗎?
離得近不自在,但這時候也成了好事。在這方麵,冬稚絕對相信他的客觀、公正以及專業。
又一位數學“天才”,在展示完以後,嘉賓點評過,主持人宣布現場表決。
冬稚正襟危坐,用眼角餘光偷偷瞄陳就。他不急不緩抬手,伸向麵前的兩個按鍵。冬稚後他一步,比他慢一個拍子,瞄見他的手落在紅色按鈕上,便也將手伸向了紅色。
表決完畢,該位選手票數不足,淘汰。
錄製暫停,棚內進行短暫休息。
工作人員和化妝師上來整理妝發,檢查一通,又下去。旁邊幾組似乎出了什麼問題,正在更換麥克風,暫且沒那麼快再度開始。
冬稚抒了口氣,拿起桌上放的礦泉水,還沒擰,陳就幽幽道:“你老是盯著我乾什麼?”
她動作停住,心虛地不承認:“我……我沒啊。”
她不說陳就也知道,“我要求很嚴格,跟著我選不是好事。”
“為什麼?”
“即使觀眾覺得我太苛刻,考慮到我的專業性,他們也能諒解。”陳就一眼睨過來。
冬稚懂了,她是小提琴家,隔行隔座山,她對彆的領域的選手苛刻,觀眾容易覺得她刻薄難搞,生出不滿。
捏了捏手裡的礦泉水瓶,她有點想歎氣。
緋聞的事情還沒完,再來點彆的,真是要了親命了。
“不過也還好。”陳就淡淡道,“不給通過的那幾個,放低要求看也不夠資格。其他幾位教授同樣沒給通過。”
突然又給這麼一顆安心藥,冬稚側目看他,一時不知說什麼。
他視線垂下來,忽地從她手裡拿走礦泉水瓶。
她一愣,陳就慢條斯理擰瓶蓋,擰開以後,將礦泉水瓶遞還給她。
冬稚不知道自己盯著一瓶水看什麼,慢了好半拍才回神,“呃……謝謝。”
“不客氣。”
他輕輕靠著椅背,怡然蹺著腿,沒有吊兒郎當的味道,反而優雅紳士。
不多時,棚內繼續進行拍攝。
冬稚仍然照舊,藝術類的就按照自己的專業理解去點評,而其他的,超出她了解範圍的,便跟著陳就的選擇選。
第二次暫停休息,她擰開礦泉水瓶蓋。
陳就問:“還跟著我選?”
“你前麵不是說了……”冬稚垂眸,喝了一口水,唇膏沾掉少許。她彆開眼,聲音低而輕,“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誰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