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下起了雨。
太子從床榻間醒來的時候,天色經是一片光亮了。天青色的帷帳垂下來,他擰著眉?起身的時候,身側經沒了人。
捏著眉?的手放下,太子嗤笑一聲,搖頭從床榻上下來。
外間伺候的王全聽見聲響,趕緊提步?了上前,他彎著腰,半跪在地上伺候著太子穿靴。床榻外側的位置早就沒了溫度,太子的手從上麵挪開。
垂眸看著地上的人:“她?時辰起來的?”
王全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說的玉主子,低著頭不敢抬,道:“玉主子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太子搖頭起身,隻覺得她好笑。
平日裡雷打不動的人,恨不得一覺睡到午時,今日倒是勤奮,他還沒起她便是醒了。
輕笑了一聲,披了件外衣便往外?去。
玉笙正盤腿坐在美人榻上看雨。窗戶正?著的那盆秋海棠這幾日花謝了,廊簷下的雨水打在琵琶葉子上,滴滴答答的聲響帶著幾悅耳。
她穿著素色繡綠鄂梅的寢衣,外麵罩著一件五色錦盤的雲紋衫,纖細的腰杆挺得筆直的,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兒,像是三月裡的杏花兒。
太子瞥了她一眼,站在洗漱架子旁淨手,六七宮女太監們立馬擁了上來。
鍍金的水盆中添了玫瑰香露,他側?著玉笙,瞥了一眼,像是隨口一問:“你今日起的倒是早。”
玉笙就著一件單衣,鴛鴦蓮瓣紋金碗中裝著羊乳,她時不時低頭抿上一口。聽了聲響,點了點頭,淡淡的聲音十認真:“我今日醒得早。”
醒得早鬼!
入東宮伺候他一年了,都沒見她像今日起的這番早過。
太子將手從盆中拿開,任由小宮女跪在地上?他擦拭著,洗漱過後膳房的奴才們立馬擺上早膳。
“你玉主子的呢?”
太子坐下來,瞥了一眼,桌麵上隻放了一副碗筷。
王全在身側一抖,上前了兩步小聲兒道:“主子,玉主子一大早起來就用過了。”
玉笙坐在他身後,?著碗口吹了吹,跟著點了點頭:“殿下一人用吧。”
她那一碗羊乳,從起床到現在,起碼喝了一炷香的功夫,怎?可能還沒喝完?冷了早就變腥了。太子抬手捏了捏眉?,抬手在桌麵上敲打了兩下:“既吃過了,就過來替孤布菜。”
玉笙雙眼一瞬間瞪得老大,抬起頭的時候唇上還沾著奶漬。
“殿……殿下……”她放下碗,十根手指伸出來,手?手背?著他翻了翻:“我這手疼。”她眉眼一臉的不樂意,半點都懶得掩飾了。
昨兒晚上就是這樣,在床榻的時候裹著被子離得遠遠兒的,怕挨著他。
今日一早起來,又是故意早起,連早膳都不一塊吃了。
而,太子向來是冷血?腸的。
知曉她在發脾氣,管她樂意不樂意,抱著人睡了一晚上,該如何便如何半點都沒耽誤。
聽了這話,垂下眼簾道:“光是你傷了手,孤的手就沒傷?”一晚上過去,他臉上好了許多,不細是看不出來了。
隻手背上那道疤,可是半點都沒消。
手指倒扣在桌麵上,敲了敲,垂下眼簾明晃晃的明示她:“孤的手是如何傷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玉笙咬著牙,麵無表情地下了美人榻。
王全瞧見後,趕忙往旁邊躲了躲,將位置?讓了出來。
“殿下要吃??”玉笙麵上帶著笑意,接了銀箸二話不說先是夾了塊老薑鴨上去。太子最是討厭吃鴨肉,他嫌棄鴨肉有一股怪味兒。
太子垂下眼簾,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揉了揉眉?。
桌麵上的飯菜一瞧就是禦膳房的奴才按照規製置辦的,大早上的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往日裡他來合歡殿用膳,都是精?準備的爽口小菜。
如今倒是任由禦膳房的奴才們隨意糊弄,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麵無表情的將碗中的鴨肉?夾了出去,太子垂下眼簾開始吩咐:“粥。”桌麵上擺著兩樣粥,一道清爽的碧梗粥。
小米熬得軟軟糯糯的,旁的半點都沒添。
再有一樣是添了鮑魚、瑤柱、雞丁熬的,一道粥就燉上幾時辰。
往日裡太子都是吃小米粥的,他向來不喜歡那?粥裡添七添八。玉笙的手下意識地放在碧梗粥上,想了想,隨即又放了下來。
“殿下嘗嘗這。”
玉笙雙手捧著鮑魚粥,麵上都是笑意:“殿下昨日傷了身子,還是吃?好的補一補才是。”
海鮮粥燉得十足濃稠,迎麵而來就是一陣香味。
太子無奈,麵無表情地喝了兩口,而,他還不知道,這隻是才剛剛開始。
他要吃蒸餃,玉笙?他夾水晶包。
他要吃餑餑,玉笙?他夾藤蘿餅。
他想吃蒸的,玉笙?他夾油炸的,想吃煮的,玉笙?他夾燉的。
一頓早膳下來,太子的麵上是越吃越黑,王全的臉上是越來越白。
唯獨玉笙,一臉的無辜,乖乖巧巧的又送了雞蛋送上去:“殿下補補。”太子看著那顆完整的蛋,深吸一口氣,放下了碗筷。
“孤吃飽了。”
太子起身,從餐桌上?開,身側,王全瞧著那副樣子,也算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