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騙子(1 / 2)

東宮瘦馬 義楚 16021 字 3個月前

趙良媛死後,是以良娣之位下葬的,就在京郊皇陵。

夜晚,書房裡的燈火微微晃動著。室內一股清淡的迦南香,屋子裡,太子殿下坐在紫檀木的書案後。

昨個兒殿下發了一通火,右側的窗欞被砸的有些鬆動。王全收拾屋子的時候沒注意,今日一看才發覺在漏風。

王全那胖乎乎的身子堵在那兒,藏藍色的太監服被風吹的揚起,他卻是動也不敢動。

趙良媛一死,趙家的心就開始動蕩了。前朝,後宮,一向都是緊密相連的。趙良媛一走,趙家就等於是失了一條助力,這幾日,一直在想法子塞人到東宮來。

太子殿下煩的很。

昨日裡,已經鬨了一通。今日,這趙家的折子又送了過來。言之鑿鑿,話裡話外都是想讓趙良媛的庶妹入東宮,哪怕隻是個侍妾的身份。

“拿下去吧,日後這類的折子不用再給孤看了。”

太子抬手,便將折子往地上一扔。王全靈活著身子趕緊過去接:“是是是。”他趕緊陪著笑,又生怕殿下被冷風吹著了,到時候又治他的罪。

王全舔著臉,話裡話外的都是討好:“殿下都好幾日沒去見過玉娘娘了,這會子要不過去見見?”

話音剛落下,太子翻著折子的手就是一僵。

“趙良媛的事都過了這麼多日了。”王全語氣裡帶著打量,他知道,殿下若是不開心,讓他去玉娘娘那兒總沒錯:“這會子去後院也無事。”

太子卻是沒說話。

其實這幾日,他是故意不去合歡殿的。

玉笙是洛家人,除了他之外,整個東宮便就隻有他與趙良媛知曉。趙良媛拿這個請他,他沒有理由不過去。

但沒想到,讓他聽到了那些。相處多年,他太清楚太子妃的為人,為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她一定會來。

太子下垂著的眼簾之中一片漆黑,他低頭看著桌麵上,浮雕錦盒之中擺著一枚藥丸。這是,趙良媛口中的假孕之藥。

後宮之中這種手段並不常見。

把生產和懷孕,當做固寵的籌碼。孩子生下來,並不是因為喜歡,也迎接不了父母的熱愛。在宮中生下來的孩子,隻是個工具。

太子捏著錦盒的手逐漸的收緊,大紅色的浮雕下,手上的血液儘數褪去,慘白的像血。

王全在那兒站了許久,見殿下這模樣,心中微微發顫。殿下極少有這樣真正生氣的時候,隻有在遇到真正怒火之時,才會如此。

“殿……殿下。”眼看著那隻手都要掐破了,王全這才不得已阻止。

那掐在錦盒上的手一瞬間放開。

“你去。”

纖細修長的手指握緊,血液漸漸地回籠。太子仰起頭,對著身側的王全道:“去幫孤辦兩件事。”

***

趙良媛一句話,到底是讓玉笙心中生了忌憚。她不放心,專門派了人去盯著廣陽宮那邊。

至於殿下這兒,太子殿下不來,玉笙也不想主動過去。她不知道,若是太子妃真的過來,太子殿下會如何抉擇,而自己呢。

到時候事情發生了,自己又該如何選擇?

但玉笙再為難,有些時候事情真的躲不掉。晚膳的時候,禦膳房的小太監剛走,後腳太子殿下便過來了。

幾日不見,太子殿下瞧著消瘦了一些。玉笙坐在椅子上,還沒起身,臉頰便被人碰了碰。

太子彎著腰,兩根手指觸著她的臉,下垂著的眼神中,裡麵含著一絲笑意:“怎麼了?”他盯著玉笙的眼睛,笑道:“幾日不見孤,都傻了不成?”

“殿……殿下?”

玉笙喃喃的,整個人站了起來:“殿下如何來了?”太子殿下來得突然,她還沒做好準備。

“幾日不見你,心中惦記,想著過來看看。”太子說著,上前握住玉笙的手,牽著她坐下:“正好,你還沒用晚膳,孤陪著你一塊用點。”

玉笙點著頭,跟著坐下。

晚膳依舊是以素菜為主,玉笙如今是能吃些葷食了,但大魚大肉還是不喜。

“這道湯我很喜歡,殿下嘗嘗?”玉笙說著,給殿下添了碗春筍菌菇湯。湯底是用醃過的火腿小火慢熬的,湯底奶白奶白。

春日裡,正是吃筍的時候,配上搭配好的菌菇,這湯鮮得能融掉人的舌頭。

太子殿下接過喝了一口,再抬起頭,眉心微微擰了擰:“宮中換了新廚子?”

玉笙拿著銀箸的手放下:“據說新來了十幾個揚州的禦廚,殿下不知道嗎?”那廚子都來了十來日了,她每頓飯菜都是新廚子做的,殿下不可能不知。

她眼睛盯著太子,想尋到一絲蛛絲馬跡。

太子將剩餘的湯一飲而儘,隨即才抬起頭:“知道。”說著,他又加了一句:“這幾日太忙了一些,孤給忘了。”

這回答看似沒什麼問題,玉笙的眉心卻還是深深的擰了擰。

殿下剛剛那模樣,像是第一次嘗。之後回答的再好,可那下意識的反應卻是騙不了人。她心中懷疑的種子越發的大了。

眉心微微的擰起,有些事情她不是沒察覺,她是不敢猜。

一場晚膳,吃的是各有心思。等結束後,玉笙捧著消食茶,卻是再想今日太子妃會不會過來。今個兒是趙良媛出事之後殿下第一次來後院。

若她是太子妃,選著今日將太子從她的院子裡叫走,是立威的最好時間。

她知道,太子妃固然也會知道。

玉笙低垂著眼簾,在那喝著茶。太子殿下今日也像是存了事,安靜的在那兒喝著茶,一句話沒有。

外麵響起腳步聲的時候,玉笙前所未有的,心中的一塊石頭像是落了下來。

來了。

王全走上前,跪在地上,道:“太子妃娘娘那兒派了人,說是有關趙良媛的事要說,請殿下過去一趟。”

玉笙腦袋嗡嗡的,這句話她猜想了許久,可但真的發生,她卻是實在不知如何選擇。

屋子裡,許久沒說話。

王全跪在地上,低著頭,呼吸聲兒都不敢加快了。太子殿下一直坐在玉笙的身側,轉過頭一眼不眨地看著玉笙。

哪怕是不用轉頭,玉笙也能察覺到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殿……殿下?”那眼神帶著火熱,玉笙到底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她轉頭往太子那兒看著,對上太子看過來的眼神。

燭火打在身後,不知是不是錯覺,玉笙覺得此時此刻。太子殿下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絲緊張。

她大概是瘋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有什麼能讓他緊張的。

玉笙掐了掐掌心,問:“殿下要去嗎?”

選擇題落在了他身上,太子下彎著的眉眼笑了笑,袖子裡的拳頭,卻是握的越發緊了:“太子妃請孤過去,要說是又是趙良媛的事,孤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

那就是,要去的意思了。

玉笙吐出一口氣,喉嚨裡卻像是有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她太清楚殿下此番前去的後果,太子妃有千百種法子將殿下留在廣陽宮。

她是正妃,留住太子殿又是合情合理。就如同太子殿下自個兒說的,他實在沒有理由去拒絕太子妃。

隻要他留下來一晚,整個事情就都有了結果。

太子妃一定會用趙良媛的藥,最快隻要等到下個月,所有的陰謀都會出來。日後,整個東宮都不會有人敢與她作對。

這實在是個令人難以拒絕的誘惑。

就算是玉笙,也絕對找不到第二個比這個更好的辦法。

她兩隻手死死地掐緊,麵上浮現出來的,是一股掙紮。太子就在她身側,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轉過頭,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孤的確有一段時日,沒去見過太子妃了。”太子的語氣十分自然,麵上帶著一股笑意,整個人溫文儒雅。

隻玉笙瞧不見的地方,那雙眼神中一片冰冷。漆黑的眼簾像是深不可見的潭水,眼裡像是帶了冰凍一般,令人懼怕。

王全跪在地上,後背崩的筆直的,心中一片發寒。

玉主子,您要是再不勸一句,隻怕今晚這合歡殿都要被殿下給滅了。

太子又往玉笙那兒瞧了眼,後者依舊是沒有任何聲音。鋒利的眉心緊緊地擰住,又飛快的放開。

他覺得自己在這待不住了,至少,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緊捏住太師椅的手放開,黑檀木的扶手上,被捏的幾乎變了形。太子撐著扶手起身,用最後一絲克製力,才讓自己的臉色變得沒那麼難看。

“你早些休息,孤過去一趟。”

低沉的嗓音裡與往日裡並無異議,玉笙卻還是抬起頭來,往太子殿下那兒看了一眼。月白色的華服從她身側略過,襲來一股迦南香。

修長的背影從她身側往外走,眼見的就要走到門口。

玉笙到底還是開了口。

“殿下。”

那月白色長袍的人沒動作,腳步卻是慢了一些。玉笙閉著的眼睛睜開,眼中最後一絲掙紮都沒有了。有些時候,開了口就沒那麼難了。

“殿下能不能彆去。”

她拎著裙擺,直接往門口衝。太子殿下還沒回過頭,她便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殿下。”

外麵的風透著一絲寒,當著這麼多奴才們的麵,玉笙抱著太子的腰,嘴裡說儘了軟話:“殿下,您能不能不要去。”

她說話本就嬌軟,此時又是刻意放得柔和。聲音小小的,裡麵滿是討好:“玉笙不想讓殿下過去,殿下不要去吧。”

太子背對著她,眼簾抬起,那陰鷙的神色一點點往下褪。

他沒說話,隻舉起手,想將玉笙放在他腰間的手給拉開。

玉笙察覺到他的動作,二話不說,抱的更加緊了些:“殿下……”她知道自己剛剛猶豫,必然是惹了殿下不高興了。

此時說話,便是少了那些底氣:“天……天色太晚了,殿下還是不要去了吧。”太子妃那兒必定是準備充分,太子殿下過去豈不是正中下懷?

分明殿下過去才是最好的選擇,可……玉笙抱著太子的手,卻是半點不想放開。

“那孤剛說要去,你怎麼半分表示也沒有?”太子的語氣裡一片平淡,可玉笙聽著,卻是察覺到一股危險。

“殿下。”

玉笙聲音故意放得更加的柔軟,可憐兮兮地支吾了一聲,巴掌大的臉在他後背上來回蹭了蹭:“殿下,是玉笙錯了。”

她聲音太柔了,又是在認錯,黏黏糊糊的像是隻貓。

太子本還在低笑,享受著她難得的求饒。瞧見身側的幾個奴才,那張本起來的笑意,立馬收了回去。

他往那笑的正歡的王全臉上瞪了一眼,轉身打橫就將玉笙抱了起來。

“殿……殿下?”玉笙隻掙紮了兩下,餘光撇見太子的神色,便又立馬安靜下來。她依偎在殿下的懷中,雙手摟著殿下的脖子,乖的不行。

太子板著臉,二話不說將她往裡屋抱去。

扔東西似的,將她不輕不重的又扔回了軟塌上。

“不疼。”玉笙抱著被子滾了滾,一雙眼睛眨了眨,滿是狡黠。太子低頭,看著她的臉,彎下腰在她臉頰上碰了碰。

“剛為什麼攔著孤?”

玉笙這時乖巧極了,知道順著她的話講:“想殿下。”她聲音甜甜的,眨了眨眼睛:“不想殿下去見彆人。”

“這麼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