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乾清宮中的燈火亮的如同白晝。
白玉長階之上,浮雲雕龍泛著瑩瑩的光,像是籠罩在了一層月色之中。
乾清宮中,身著黑色鎧甲的侍衛站在一片肅殺的夜色中,手中握著的刀劍泛著冰冷的光。太監總管劉進忠站在門口,目光微沉。
背後,宮門緊緊地關閉著,像是聽不見裡麵半分動靜。但偶爾卻還是有支離破碎的聲音傳出來,卻又很快地變得安靜。
身側的小太監,宮女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著。眼神時不時的往門口看過去。唯獨劉進忠,站在門前,身形一片筆直。
殿內
皇後娘娘跪在金磚之上,後背崩的一片筆直。她依舊還是身著著那件素衣,消瘦的身影從後背看,一片溫柔,婉約。
若是忽略掉她袖口上的血跡的話,此時的皇後娘娘與尋常相比,並無兩樣。
“混賬!”
突然,頭頂一道茶盞砸過來,幾乎是擦著皇後娘娘的臉滑了過去。帝王站在龍椅前,瞧著皇後的眼神一片冰冷:
“朕這麼多年,自認為待你不薄,卻是不想讓你生出了這番謀逆之心。”帝王麵上滿是怒火,冷眼看著皇後,眼眸之中沒了半分憐惜:
“你這個皇後也是做到頭了,滾去冷宮裡麵,了此殘生吧。”
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的皇後,此時聽見這話才冷笑著抬起頭:“陛下說您待我不薄?”白淨的一張臉仰起,粉黛未施。
晃蕩的燭火之下,那張臉上居然滿是笑。
她笑得大聲,笑得瘋狂,到後麵,甚至於都有些發癲:“陛下一年到頭,都極少來我這兒一回,我堂堂陸家嫡女,貴為皇後,卻是被個出身卑微的女人踩在腳底。”
“陛下您去淑貴妃那的時候,可有想過妾身的感受?如今說起來,倒是說對我不薄?”
陸家在朝中勢力過大,又占據了皇後與太子妃兩個寶座,這麼些年,陛下的確是有意無意地冷落了皇後。
“你就為這個?”
天子的眼神眯起,冰冷的眼神中,卻無半分的動蕩:“你心思深沉,這麼些年,懷恨在心。刺殺太子,這又有何解釋?”帝王的手指向右側,隻見那雕龍刻鳳的點翠屏風旁,太子殿下正坐在那兒。
他手中捧著一杯茶渣,微垂著眉眼,對上兩人看過來的目光,這才抬起頭。
顫動著的眼簾微微撩起。
太子的眼神看向前方,最後落在了皇後娘娘的臉上。
今日這一切,都是麵前這人引起的。若是沒有他,今日的結局就會不同。看向太子那張臉,皇後的眼神恨不得咬他肉,喝他的血。
“不過是個奴才所生的賤種!”
她姿態再如何卑微,身段放的再如何低下,可看向太子之時,卻依舊還是高高在上:“本宮養了他這麼年,卻到底還是洗不淨他骨子裡那股低賤的樣子。”
皇後說這話的時候,在座的三人無人震驚。就算是那站在龍椅旁,高高在上的陛下,麵上也是半分驚訝都沒有。
太子的出身,陛下是一早就知曉的。
皇後察覺到這一點,這才如卸了力般,徹底的崩潰大喊:“本宮這麼多年,就當是養了條狗!”
玉笙站在乾清宮門口之時,聽見就是這句話。皇後娘娘這句話喊得太大聲兒了,似乎是故意喊得讓所有人都聽見。
四周看守的侍衛那麼多,連著看守的奴才們這麼多人都在。
玉笙站在那長廊玉街之上,隻覺得從頭到尾都是冷的。皇後娘娘怎可這番說?再如何,她也養了殿下二十多年,就真的連半分情誼都沒有不成?
陳珩站在她身側,瞧著她那麵色慘白的模樣。下垂著的眼神閃了閃,眉眼之間掠下一絲落寞。
“進去吧。”
陳珩握住她的肩膀,往裡走。
身側,劉進忠嚇得白臉,立即就要上前去攔。卻是被劉進忠擋住了,劉進忠這個老太監,微躬著身子擋在恒親王的麵前。
“殿下,陛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陳珩握住玉笙的手收緊,輕撩起眼簾看向劉進忠,裡麵一片冰冷:“今日這門,我無論如何都得進。”
“公公若是有這個膽子,就儘情的攔吧。”
劉進忠抬起頭,看著恒親王那麵色冰冷的模樣,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放下了手。
陳珩握著玉笙的手腕,大步往乾清宮內走去。
到了外殿,朝前走的腳步卻是停住了,那一直掐著玉笙的手漸漸地放開。
陳珩低下頭,看著玉笙的眼睛,過了會兒,才妥協般地笑了一聲:“我不知,如今帶你過來,是對是錯。”
他難得有這麼正經嚴肅的時候。
玉笙被他這樣瞧著,難得地心中有些不安。她抬起頭,恒親王也恰好再看著她,隻目光剛已對上,陳珩就挪開了眼睛。
“待會你聽見什麼,不要出聲。”
玉笙點了點頭,他又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以前的事,但是不記得歸不記得,當年的真相你有權利知道。”說到這兒,他轉過頭,看向玉笙。
“到時候是去,是留,你都不要怕。”玉笙沒聽懂,他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抬起頭,眼簾之中一片迷茫。
陳珩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次這番鼓足了勇氣,伸出手。
指腹搭在玉笙的額頭上,他往下輕點了點:“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在你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