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沒關係!”陳星道, “彆添亂!”
謝安隻想請馮千鈞去喝茶,馮千鈞卻無論如何,一定要討回他的七十萬兩銀子。
隻因西豐、東哲乃是天下兩大錢莊,年前因馮千鎰入魔,長安這麼折騰了一番, 西豐的錢庫被苻堅抄了家。上百萬兩銀子全充了大秦國庫, 滿朝文武樂嗬嗬地全在數錢, 苻堅得了這筆巨資,有了軍費,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馮家則當真是元氣大傷, 回了江南, 準備收拾家底, 重新經營。
結果馮千鈞得知, 謝安又在一年前朝西豐借了七十萬兩白銀去養他的北府兵, 這北府兵是為了抵禦苻堅的秦軍而立,由謝安統籌治軍。奈何大晉國庫連年虧空, 還不敢加稅怕士族造反, 司馬曜便老實告訴謝安, 養不起了, 裁軍罷。
裁軍怎麼行?謝安想來想去,隻得以皇族的名義,朝與謝家交好的西豐錢莊馮千鎰, 借了七十萬高利貸,立下字據, 一年歸還,還時再添十萬兩。
反正馮家在長安的行動,許多時候也靠江南支持,橫豎最後也不是他還,真找上門來,拿國家大義彈壓就是了,大家都是體麵人,馮家總不好派人天天在烏衣巷外撒潑打滾罷。
但謝安竟是沒料到馮千鎰走上岔路,人就這麼沒了,馮家在長安的產業一倒,想回江南立足,一旁又有與王家交好的東哲錢莊虎視眈眈,實在是生死存亡之時。馮千鈞更在這大半年裡,為了救治瘟疫,放出不少無利錢去賑濟百姓。
現在西豐錢莊在全國的存銀已不足十萬,馮千鈞為了保住家業,必須得要回這筆錢來,如此龐大的情報網,上千族人與散布在各地的商路、鏢師,統統要等著吃飯,否則讓他怎麼辦?
“吃口茶再說,吃口茶,你一定渴了……”
“我不渴,謝大人,我要錢。”馮千鈞耐心地說。
“小師弟,你且先替我安撫一下馮少主的情緒。”
馮千鈞:“謝大人,咱們還是約個時間,我帶人上門來搬東西罷……”
陳星:“馮大哥,你有話好說,彆激動。”
謝安:“師弟,你帶了什麼法寶,能替我暫時抵給馮少主麼?”
“沒有!”陳星說,“謝師兄,我這裡還幫你說話呢,你就打我法寶的主意了?”
“我要法寶乾什麼?”馮千鈞說,“我不會自己找陳星借嗎?我倆比你熟!廢話少說,謝大人,這回真的要還錢了。”
“啊!小師弟,你會不會傳說中的‘點石成金’?”
“不會!”陳星抓狂道,“沒有這種法術!”
“我這就去取,”謝安馬上道,“您請稍等,再坐一會兒。安石說到做到。”
馮千鈞今天已在謝家喝了一肚子茶,聞言於是在廳外站著,說:“行,我等你。”
謝安這宅子外加收藏的字畫,應該也值不少錢了,但七十萬兩白銀,似乎還真的挺多,謝安又不與謝家其他人住在一處,隻不知道抵不抵得起。
馮千鈞回身道:“項述呢?”
項述聽兩人爭吵,頗不耐煩,於是又走了。
陳星端詳馮千鈞,忽然笑了起來,說:“馮大哥,一彆經年,你似乎有點變了。”
馮千鈞有點意外,看看自己身上,說:“變了麼?”
陳星看馮千鈞看了半天,總覺得馮千鈞有所變化,自己卻說不上來,似乎是眉眼間帶了一股很淡的邪氣,變得有點壞壞的,是因為駕馭過以怨氣煉化的森羅刀麼?
“森羅刀後來用過沒有?”陳星問。
“用過兩次,”馮千鈞說,“甩脫慕容衝斥候隊時,在墓地附近,不過你放心,我沒有殺人。”
陳星沉吟片刻,說:“冒昧為你檢查一下可以麼?”
馮千鈞一展雙臂,示意陳星隨意,陳星祭起心燈,靠近馮千鈞。
“不用脫衣服……把腰帶係上……”陳星一手按在馮千鈞胸膛上,馮千鈞正寬衣解帶,聞言停下動作。
陳星以心燈注入他的全身經脈中,發現他的內心,依舊有一團同源的光在閃爍,為他守住了本心,應當並無太大問題。但心燈法力的流動,卻變得緩慢阻滯,似乎馮千鈞體內有另一股力量在抗拒著心燈。
“沒什麼大問題。”陳星說,“但是儘量少用,怨氣不像靈氣,用多了終究對身體有傷害,會漸漸地讓人變得邪氣起來……”
正在這時,項述又回來了,仿佛先前隻是回房拿東西,站在門外看著陳星與馮千鈞。
陳星:“……”
馮千鈞馬上係好腰帶,穿上外袍,項述打量兩人,陳星說:“我隻是在檢查他體內的怨氣!”
項述說:“我沒說什麼,謝安跑了,你們確定還要在這兒等他?”
“什麼?”馮千鈞一凜。
項述隨手一指皇宮方向,馮千鈞頓時快步出去,隻見謝安躲債躲到皇宮裡去了,馮千鈞這下拿他沒轍了。
陳星安慰道:“興許是找皇帝要錢去了呢?”
馮千鈞一手扶額,無奈道:“狗皇帝自己都吃不飽,著急得頭發都掉光了,還我錢?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那個……馮大哥,”陳星將馮千鈞送出謝府外,“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追得太猛,否則他們君臣若是狗急跳牆的話……”
“我自己都要狗急跳牆了。”馮千鈞說,“不說放出去的錢能否收回來,這麼下去,西豐關門大吉就是三個月的事。不行,陳星,你得替我想個辦法。”
“哎!”陳星馬上道,“怎麼這就賴上我了?我隻是替謝師兄送客而已。”
眼看前一刻三人還在熱烈一敘舊誼,為了錢馮千鈞就翻臉不認人了,隻聽他一本正經道:“西豐錢莊如果倒了,就沒人替你們盯著皇陵了,北方的消息,也得不到了。你和項兄弟,就要天天在皇陵外頭,自己蹲點,這多麻煩,是不是?”
陳星:“關鍵我也沒錢啊!我倆正寄人籬下呢,我要有七十萬兩銀子還用得著投奔謝安?話說回來,我還欠著謝安三千兩銀子呢,要不是他從前贍養我和我師父,我上哪兒去認這便宜師兄……”
“項兄弟,”馮千鈞見此計不通,於是轉向項述,認真地說,“小弟記得您,好歹也曾是坐擁北方萬裡沃土的大單於?”
陳星麵無表情道:“馮大哥,你看項述這模樣,像是有錢的麼?我去過他家,他那帳篷裡的家當全部拿出來換成錢,還不夠還我欠謝安那三千兩銀子的呢!”
項述聞言於是配合地拍了拍身上,兩手一展,示意愛莫能助。
“你去大路上站一會兒?”項述說,“說不定拓跋焱又來了。”
陳星心想你還沒完了。
馮千鈞並不知這是什麼意思,滿臉疑惑地看著陳星,陳星把心一橫,說:“行,我試試看啊,歲星歲星,給我送點錢吧?”
於是三人站在路邊,項述稍稍低頭看陳星,隻不說話。
烏衣巷外幾隻燕子飛過,安安靜靜。
“這兒人少,”項述說,“往外頭走走?”
陳星:“……”
陳星走了幾步,到得巷外大路上,建康東街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十分熱鬨,集市上滿是人。
“天上會掉錢下來麼?”馮千鈞疑惑道,“是不是得找個人少的地方?不然都被搶光了罷。”
“再走走?”項述示意陳星再往前走點。
陳星:“你又乾嗎?”
陳星又走了幾步,隻見集市東麵,則是一間三層樓高、金碧輝煌的大商鋪,門口拄著白玉,上書四字“東哲聯號”,居然走到馮千鈞家的死對頭處來了。
“這不是你們死對頭嗎?你家的錢莊呢?在哪兒?”陳星問。
馮千鈞一指集市西麵,那處也有一烏木欄的大錢莊,正是西豐聯號。
“罷了,”馮千鈞說,“到我家用晚飯去罷,哥仨晚上喝兩杯,順便介紹你們嫂子給認識認識。”
項述卻抬頭端詳東哲錢莊的牌匾,似乎在思考。
“你不會是又要搶錢莊吧。”陳星說。
“你欠謝安三千兩銀子,”項述說,“若開口,我就替你還了,但是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