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鈞朝肖山不停使眼色,肖山莫名其妙,以詢問的眼神看謝安,又看馮千鈞,馮千鈞猛擠眼睛,肖山似懂非懂,點頭。
謝安卻是看出來項述不記得往事了,點頭,說:“我叫謝石。”
項述那表情,明顯覺得兩人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隻得說:“既是陳星舊識,跪安罷,出外隨便住下,就說我的命令。先讓陳星休息會兒。”但轉念一想也不對,房中還有拓跋焱與馮千鎰,於是橫抱起陳星,自己找地方安頓陳星。
項述走後,馮千鈞方與謝安、肖山交換信息,馮千鈞道:“我直到此刻,還怕是一場夢,該不會是……聽說,人在死前,生前的事兒都會像走馬燈一般,你看,肖山也好,你們也罷,苻堅、我大哥、拓跋焱,統統是見過的。”
“這景象,”馮千鈞充滿疑惑,示意謝安看皇宮周圍,“你覺得像不像個走馬燈?”
謝安道:“千鈞,你隻是累了眼花,休息下就好了。我也懷疑過,但是你發現不曾?有一件事,足可證明咱們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肖山:“?”
謝安狡猾一笑道:“那隻鳳凰,你見過它的人形麼?身為妖王,總該有人形罷?就算無人形,你見過鳳凰?你知道鳳凰長什麼樣?我們見到的鳳凰,是一樣的麼?”
馮千鈞頓時被謝安點醒,確實如此,若這一切不過是臨死前的幻覺,那麼定是重複曾經的一生,所有的回溯,都將是記憶中的人,長相或是模糊不清。但唯獨鳳凰長什麼樣,他們在這之前,可是從來沒見過的!
“我見過他的人形!”馮千鈞終於能肯定了,這不是幻覺。
謝安點頭,說:“這一次,王子夜搶先得到了不動如山,倒是非常棘手,得想個辦法將它取回來,還到武神手裡,才能打破淝水之戰中的最後一環。”
馮千鈞聽陳星說過戰場上的祭壇,喃喃道:“隻有項兄弟知道幻魔宮的入口,可怎麼偏偏就是他全忘了呢?”
謝安說:“不礙事,來之前我已安排好,令人前往淝水,在戰場方圓數裡內掘地而入,隻要有耐心,挖它個兩三年,總能挖出來的。”
馮千鈞倒是沒想到也有這種笨方法,於是點頭。
肖山又說:“等回去救了陸影,陸影說他也許有一些辦法,可以幫上陳星的忙。”
花園內山水如畫,夏時滿院翠綠,廊下風鈴輕輕隨風作響。仿佛與怨氣衝天的長安一牆相隔,於是就成了世外桃源。
陳星睡得天昏地暗,從榻畔爬起,打了個嗬欠。
“還以為你不會醒了。”項述正坐在外間,一身單衣,對著滿院燦爛陽光與畫般的美景撫琴。
陳星驀然一驚:“我睡了多久?這是哪兒?”
陳星自己都有點怕了,想到上一次的三個月,該不會是事情又朝著什麼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長安已經淪陷了,他們到了江南?!
“一晚上,”項述答道,“還在阿房宮,馮千鎰與狗提前送出去了,免得堅頭回來翻舊賬。”
陳星剛醒來便差點被嚇得虛脫,還好還好,應當隻是累了。
“你救了一千多人?”項述難以置信道。
撤到阿房宮當天,陳星看見有百姓與禁軍士兵被抓傷咬傷,於是便留下為他們驅散怨氣,不知不覺,竟是治療了千餘人。最讓他高興的是,心燈在萬法複生以後,已能借助天地靈氣的力量為傷患淨滌傷口,也即是說,不必再怕有人屍變了。
陳星一臉茫然,也沒數,說:“現在呢?怎麼辦?”
“大單於,”幾名侍衛過來,說道,“您的鎧甲。”
項述於是放下琴起身,說:“你師兄自告奮勇,要求前去一挫王子夜,馮千鈞也想救出清河公主。”
陳星說:“事情絕對比他們想的要嚴重得多,得先商量清楚。”
現在王子夜占領了皇宮,手裡還扣著苻堅與清河公主當人質,項述手中空有十萬兵馬,圍住了長安,卻是一籌莫展,必須先解救人質,剩下的讓苻堅自己去折騰都行。
項述看著陳星,忽然便欲言又止。
“怎麼了?”陳星問。
項述眉目間帶著疑惑,似在思考,接著又搖搖頭,說:“沒什麼。”
陳星:“???”
陳星懷疑項述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事實上從再次見到他開始,項述便時而露出這種表情,如同沉浸在回憶裡一般。
陳星換好衣服,快步上了阿房宮高處,與眾人眼望長安,隻見數十裡外的未央宮被一麵黑色的球形障壁所籠罩著,陰雲密布。
“著實難辦,”陳星皺眉道,“那是一道用不動如山布下的守禦牆。”
這等守禦牆,前朝也喚“結界”,乃是憑法寶本身的力量所布。王子夜一來以這守禦牆圈住了裡頭的充盈怨氣;二來則阻擋了外麵的凡人,令其無法進入。
鳳凰飛來,停在屋簷頂上,說:“要幫忙麼?”
項述:“誰在說話?”
“暫時不用。”陳星對自己的最後一個願望還有想法,可不能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用掉了,於是朝項述解釋:“這是一隻……呃,妖王。”
“您能變個人形給我看看麼?”謝安禮貌地說。
“你讓陳星提,”鳳凰說,“他說什麼,我都答應。”
項述:“……”
項述以一種危險的表情審視那鳳凰,陳星趕緊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算了,空了再朝你解釋。”
拓跋焱按著傷口,勉強上來,馮千鈞忙攙扶著他。
“我試過了,”拓跋焱說,“那麵黑色的牆裡頭非常危險,還有怪物在守護。”
“唔……”陳星正皺眉考慮,心念電轉,要如何解開這麵守禦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王子夜給驅散掉,忍他實在忍太久了。
謝安想了想,說道:“按理說,這等守禦牆,隻要猛烈攻擊,待得裡頭怨氣耗完以後,自然就崩解了。”
“沒那麼容易,”陳星說,“張留曾以不動如山在陰陽鑒中設下結界,幾百年了,屍亥都破不了它。”
“不動如山是什麼?”項述忽然又覺這名字似曾相識。
“本來應該是歸你的一把劍,”陳星說,“現在落王子夜手裡了。”
謝安說:“上回你們是怎麼進去的?”
上一次對決馮千鎰時,未央宮內並無守禦牆,當時陳星借助陰陽雙鑒,出入未央宮內,現在陰陽鑒也毀了,著實讓人頭疼。
“有沒有什麼辦法,”陳星喃喃道,“能騙過這麵守禦牆,進去把苻堅和清河公主弄走呢?王子夜是怎麼騙過不動如山,拿起它的?一定有辦法……有了!司馬瑋呢?!快!把司馬瑋找來!”
當天傍晚,一行人依舊在鬆山聚集,不斷靠近未央宮。
謝安唏噓道:“小師弟當真聰明。”
“噓。”陳星十分緊張,看著不斷接近長安大街儘頭,未央宮的黑色身影。
“還不一定成功呢。”陳星低聲道。
項述說:“稍後一旦瓦解,我與陳星負責克耶拉,你們對付魃軍。”
陳星點了點頭,抬頭看項述,項述拍了下他的手背,兩人把手握在一起。
陳星手中煥發光芒,沿著右手經脈注入項述全身,直到他的心脈中,煥發出璀璨光芒。
“先把王子夜的那把長矛搶到手,”陳星叮囑道,“回收你的神兵,這是最重要的。”
項述點了點頭。
司馬瑋背著馮千鈞的森羅萬象,排開沿途熙熙攘攘的魃群,走向守禦牆,毫無阻礙便穿了過去,繼而筆直走向未央宮深處。
未央宮樓台,中央擺放著一把通體漆黑的魔矛,周遭怨氣飛湧,矛上血紅色符文閃爍光芒,一圈一圈地擴散開去,猶如海浪般築成了堅不可摧的防禦法陣。
王子夜與苻堅站在高台前,苻堅眺望擁擠在皇宮之中,密密麻麻的活死人。
王子夜:“死亡永遠不會是在人間的結束,看看罷,陛下,這些將士們生前為你統領,死後也將為你而戰。”
五名魃王圍在高台一側,王子夜走近他們,摘下其中一人的頭盔,示意苻堅看。
“陛下覺得,他們生前與死後,又有多大的不同?”
苻堅冷冷道:“花言巧語,王子夜,你不過是為了誘朕飲下你的毒藥,成為任你驅策的活死人而已!”
王子夜笑道:“陛下,您不妨看看我,再看他們,我已擁有數千年之久的生命,逍遙天地之間,你以為,我又被誰控製了麼?”
苻堅一怔,王子夜說:“魔神血若強迫活人飲下,不錯,自當會令其成為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不再留下自己的意識。須得你心甘情願,將這一生獻給吾主,吾主便將助你永生不死,逍遙自在,像我如今一般。”
“……否則,如今你性命已懸於我手,”王子夜冷笑道,“我又何必與你說這等廢話?”
清河公主在旁,驚疑不定地看著王子夜。
王子夜:“隻要你點頭,吾主便予你一支永遠用不完的大軍,贈你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