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手中源源不絕釋放出光芒,形成一條線,沒入鬼王的心臟之中,怨氣正在朝心臟處彙聚。項述要上前協助,卻被新垣平拉住。
“你讓他自己控製。”新垣平說。
陳星扯出那魔神血之時,不像曾經為活人驅散魔血一般,反而被扯進對方的意念裡。這過程有如司馬瑋複活的那一刻,世界一片寂靜與空靈,他反手一握,將鬼王心臟中的魔神血掏了出來。
旋即緊緊握拳,光芒收攏——那滴魔神血就此蒸發,灰飛煙滅。
“這就成功了,”溫徹說道,“這不很簡單麼?”
陳星大致領悟了一點訣竅,忙道:“謝謝,謝謝!”
鬼王發出奇怪的聲音,抬起頭,注視眾人,司馬瑋便隨之起身,擋在眾人麵前。
先前近乎狂躁的鬼王奇特地平靜下來,打量他們,渾濁的雙目一轉,臉上產生了細微的表情變化。
“是誰……將吾喚醒。”鬼王緩緩道。
陳星看看周遭,忽然意識到,又多了一隻具有自我意識的魃,司馬瑋不再隻有他自己了!
“算上由多,這世上已有好多魃了。”
傍晚時,陳星不禁驚訝,朝項述說道:“司馬瑋、鬼王、由多。溫徹與新垣平也算的話,有五個啦。”
項述“嗯”了聲,說:“新垣平前輩不知算是什麼,應當也是魃。”
新垣平與溫徹的身體沒有像司馬瑋一般,成為徹底的死屍,也許長期的修煉,令驅魔師所吸攝的天地靈氣,在某種程度上抑製住了魔神血對身體的轉化,最初將它鎖在了體內。他們的肌體大部分地方都保持了活人的溫度,尤其新垣平更添蛟力之後,大部分時候仍與正常人無異。
唯一有所區彆的,就是雙目稍有渾濁,瞳孔已完全擴散,提醒著其他人,他們真正的身份已算是死人了。
這種情況實在非常詭異,溫徹與新垣平已經開始尋找,在萬法複生之後,要如何讓自己轉化回活人的辦法。也許世間的某些仙藥,又或者通過在地脈處的修行,能夠讓人完成從死到生的重新轉變。
至於鬼王,則就像司馬瑋一般,對生前之事已近乎完全記不清了,零碎記憶,隻有當年在秦始皇帝麾下當將軍時,上戰場的一些片段。
“鬼王,我們究竟是什麼?”這是司馬瑋問鬼王的第一句話。
鬼王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出牢籠,說道:“吾乃戰死之屍,早已作古為鬼……”
陳星也問不出個究竟來,確定鬼王不會再有危險後,便讓他與司馬瑋作伴去了。這天他又去看了下落魂鐘,落魂鐘內鎖著王子夜的魂魄,謝安晝夜派人看守,並與新垣平各施加了一道守護法陣,陳星還親自加上了心燈的封印,以防這重器丟失。
最後,他與項述又巡視了一遍驅魔司,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這實在是陳星自從離開師門之後,至為難得的閒暇時光,蚩尤消失了,雖然他隱隱約約,總覺得他在醞釀著什麼。但頭號大敵王子夜已去,也許這場戰爭甚至短期內不會再來。
“你在寫什麼?”陳星好奇地看了一眼,項述正在房中寫信。
“通知高丘夫與石沫坤,”項述答道,“有必要時,須得應對即將到來的決戰。”
陳星伸了個懶腰,隨口道:“我現在覺得,說不定蚩尤將選擇繼續沉睡,等待下一個合適的機會了。”
“我發現你有時不太聰明,”項述漫不經心地折起信,蓋上火戳,答道,“體現為老忘事。”
陳星:“?”
項述回到江南後,卻也沒有閒著,與王子夜一戰後便分派馮千鈞,讓他召來江湖人士,散往整個神州,打探幻魔宮的下落。
而謝安等人則在準備,以淨光琉璃來儲納那六種光芒。說起來簡單,實則過程異常複雜,從古書上查出的方法是,六種光華需要選擇合適的時刻——譬如一年中日照最長最猛烈的夏日,是以有日光。
下元節之夜,乃是陰月法力最盛之時,又要等到十月十五。
星光最璀璨的夜晚條件就更難了,則須根據周天星辰,以及恰好朔月夜重合。
烈焰與電光倒是好辦,肖山可以協助。至於最後的骨磷之光……
項述看似氣定神閒,但所有事宜,都在按部就班地推進。一方麵謝安等人重鑄不動如山,另一方麵,新垣平與溫徹開始設計分魂法陣。再則是糾集神州大地的盟友,等待終將到來的,與苻堅一戰。
陳星不解道:“為什麼這麼說?”
項述有點煩躁,沉聲道:“你忘了重明說過的話,宿命與時光之輪,是會進行自己修正的。”
陳星:“……”
這話倏然提醒了陳星,如今表麵上看似他們已非常接近勝利了,許多危機卻仍然暗流洶湧,根據一路走來,冥冥之中所發生的這一切,也即意味著,到得明年開春時,苻堅依舊會南下,攻伐大晉。
陳星不由得擔心起來,項述卻說:“既然有這麼一段休整期,便須得做好萬全的準備,你不是勞碌命,不必白操心了。”
陳星沒想到項述居然還如此清醒,沒有被暫時的勝利衝昏了頭腦,不由得十分唏噓。
項述起身,出外叫來驅魔師,讓人幫忙送信。陳星一麵沉吟,一麵翻看案上的東西,無意中看見幾張羊皮紙,上麵是項述以小羊豪筆畫出的圖,有點像武學功法,似乎是抱在一起的人。一側還有許多鐵勒文小字做出注解。
“馬式……飛燕?”陳星側頭,念道。
項述瞬間滿臉通紅,把羊皮紙收走,咳了聲,臉上帶著怒意。
“這是什麼?”陳星說。
“怎麼亂翻我東西?!”項述怒道。
陳星莫名其妙,從來項述的東西他都是想翻就翻,項述以前也沒在意過,兩人都已定情了,何況這功法就放在桌上。
“算了,沒什麼。”項述把羊皮紙卷好,塞進架子上。
建康迎來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陳星與項述完全不想出門,連蟬都熱得叫不出聲來。項述隻要回到房中,便脫了薄紗單衣,隻穿一條薄薄的白褲,上身赤|裸,背朝陳星時,現出漂亮白皙的背脊線條。
陳星看得目不轉睛,但項述一轉過身,陳星便馬上挪開視線。
“你現在都要騎我頭上去了,”項述冷冷道,“恃寵而驕。”
陳星不死心地說:“你看看彆人?看新垣平是怎麼對溫徹前輩的?啊?你就知道成天罵我。”
項述說:“對啊,你看看彆人?垣平兄是什麼?他是驅魔師!”
項述回來坐下,陳星便不說話了,忽然想到新垣平和溫徹……從個頭上判斷,新垣平高了好多,應該是上麵那個?這麼說來,驅魔師也可以在護法武神上麵不是麼?溫徹想必武功高強,也不得不接受新垣平對自己的……這麼換個角度一想,自己不也可以……
項述懷疑地一瞥陳星,幾乎從他的眼神就猜到這家夥心事,帶著危險的語氣說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陳星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實則腦子裡全是長得這麼漂亮的項述,如果讓自己那個的話,實在太誘人了……
但項述隻要不樂意,陳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一時兩人沉默,項述似乎也有心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瞥陳星,視線又飛快地挪走。
陳星:“???”
“你……”項述想了想,繼而做了個無意識的手勢,說,“我忙完了。”
陳星答道:“哦,那現在做什麼?”
項述:“你說呢?”
回到建康後,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斷,項述卻每天都會抱著陳星睡,並且做點該做的事,隻是大部分時候一來生怕陳星叫得太大聲,驚動了住在驅魔司中的人;二來總是很忙,也沒什麼時間,通常兩三刻鐘就會結束。
陳星在外人麵前,也不好意思總纏著項述,但那眼神裡的情意總是按捺不住的,大夥兒開會時便忍不住想多看他兩眼。
“啊?”陳星舔了下嘴唇,說,“這才午後啊……”
項述:“……”
兩人又沉默相對片刻,陳星的臉紅了,畢竟項述在房中總是半裸著,實在太好看了。
“新垣平……教了一些法力共燃的訣竅,”項述遲疑道,“橫豎無事,就……練練罷。”
“好啊。”陳星馬上說,“共燃,要怎麼燃?”
項述又有點鬱悶,皺眉道:“原本最好的時機,是在一開始離開敕勒川那天,我不知道,錯過了,希望還來得及。”
陳星心想這還要等時機?但被項述這麼一提示他也想起來了。最好的建立法力共燃的時候,應當是他們第一次將自己交給彼此時。
“沒有關係,”陳星安慰道,“不要緊啊,就算不能共燃,這樣不也挺好麼?當一對沒有共燃的驅魔師與護法,不也挺好?”
這麼說來,畢琿與鄭綸,也很難共燃了。
項述點了點頭,注視陳星,陳星便主動攀到項述懷中,抱住他的脖頸。
“脫。”項述吩咐道。
盛夏中,兩個人都有點熱,汗津津的,但這炎熱的天氣,又仿佛給摩挲的身體增加了奇異的愜意感。陳星摸了摸項述的臉,主動親了他一下,項述便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褲帶上。
晉人夏天喜歡穿很鬆的麻褲與紗褲,扯開繩結後,長褲便鬆鬆垮垮地搭著,幾乎不用特地去褪便十分方便行事。
“項述,你身上好熱。”陳星低聲說。
項述調勻呼吸,低聲道:“按我說的做,現在,先運起你的心燈。”
陳星跨坐在項述懷中,抱住了他,兩手捋進他的頭發裡,深吸一口氣,運起心燈。
刹那項述全身發出光芒,化身為赤|裸的護法武神法相!
陳星:“!!!”
項述頭發變短,就像每次被心燈之力影響時,頭發、眉毛猶如燃燒的金火,身體依舊近乎全|裸著,護法武神的雪白法袍霎時化作飛卷的光紗散開,環繞兩人身體。
“不要動。”項述稍稍抬頭,與陳星對視,雙目現出漂亮的金色,麵容英俊得猶如神祇。
陳星:“你……天啊!”
接著,項述一手環過陳星的腰,另一手豎起,沿著他的脊背,覆在他的後腦上。
“我進來了。”項述的眼神充滿了虔誠與純粹。
陳星這次絲毫沒有半點疼痛與抗拒,感覺到自己的靈魂瞬間被擁進了項述懷中,那強烈愜意感是先前每一次都無法比擬的,仿佛曾經他們隻沉浸於肉|欲,而這一次,乃是真正的靈魂互融。
心燈頓時變得不穩定了,項述又道:“穩住。”
“我……儘量。”陳星緊張地看著項述。
項述說:“彆怕。”
陳星一時太激動了,下一刻,武袍幻化出的、猶如流雲般的布匹溫柔回卷,將兩人緊緊束住。項述深呼吸,說:“現在通過吐納,來控製你的法力,與我相融。”
陳星閉上雙眼,伏在項述肩頭,籲出一口氣,深呼吸,項述也隨著呼吸,這一刻陳星感覺在自己身體裡,一股力量就像潮汐般飛速激蕩!
接著,那股充沛的法力轟然燃起,就像在靈魂中點起了火種!
項述:“……”
“成功了嗎?”陳星的聲音發著抖。
項述感覺到了,那是徹底的共燃,法力的火焰猶如一個巨大的熔爐,引燃了他們置身其中的三魂七魄,那烈火將他們的魂魄熔鑄在了一起!
先前新垣平朝項述解說時,項述依舊不太明白,詢問“那麼最終如何才能達到共燃?”。
“共燃開始的時候,”新垣平說,“你能感覺到,隻有兩種可能,有,或沒有。不會有讓你無法判斷的情況發生。”
“項述?”陳星一手覆在他的手臂上。
那一刻,對陳星來說,項述簡直就是他一切的來源,成為了他心燈得以燃燒的另一道力量,那力量無窮無儘,猶如浩瀚大海,將他溫柔地卷了進去。
項述把陳星放平躺在地上,以手肘支撐自己身體,稍稍壓著他,注視他的雙眼。
“我以為……會很難。”項述端詳陳星雙眼。
陳星呻|吟道:“繼續吧,繼續啊。”
“你們在做什麼?”肖山說。
陳星:“!!!”
項述:“…………”
肖山拿著一個小桶,桶裡裝滿了以碎冰鎮著的酸梅湯,疑惑地看著項述與陳星。
“哥哥,你又在殺陳星!”肖山說道。
“快出去!”陳星與項述異口同聲道。
“吃的放下!”陳星又補充道,“一個時辰後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