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幾個侍衛來自天南、海北,有的喜辣有的不喜辣,所以江若靈沒往兔肉裡加紅椒,而是另做了一小碟辣醬,供他們夾肉蘸食。
與此同時,那野山雞參湯也已燉得咕嚕咕嚕,藥香四溢了。
揭開砂鍋蓋,熱氣撲麵而來,她拿湯匙盛出一碗,李元達連忙接過:“不必再盛了,我們幾個糙漢成日吃香喝辣,哪裡喝得慣這種湯湯水水……”
實則是這雞肉不多,幾人一分便沒了,不如留給殿下與江若靈補補身子。
二人一個傷口未愈,一個瘦瘦弱弱,都需好生將養,喝這老山參燉的湯再合適不過。
侍衛們立刻會意,也連連擺手稱不用,愣是將那一鍋雞湯全給留下了。
尋常王爺身邊的侍衛大多是世家公子,陸泓逸身邊這些卻皆出身寒門,是跟隨他在戰場上殺過敵的,是以渾身沒那麼多臭毛病,菜一出鍋便幫著江若靈將砧板、灶台收拾了個乾乾淨淨,一個個力大無窮,好不勤快。
幾人收拾完了,便讓江若靈也趕緊用飯。
江若靈淡笑搖頭。
她下山前剛吃了叫花雞,現在肚裡還撐著呢。
“若這菜不夠,一會兒我再烤幾隻野兔。”
“不用不用,哪吃得下這麼多?”李元達雖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卻也覺得這黃毛小丫頭忙上忙下定是累得慌。
若是再給他們烤兔肉,那楊柳似的腰隻怕都要累彎了。
“野兔這玩意兒,烤熟了撒上些鹽便可。一會兒誰要是餓了自己動手烤,這農舍不乏鹽巴和柴火,即便在院裡烤得迎風香十裡,也不必擔心招來山匪。”他道。
眾人聽了皆笑。
回想昨日為了躲避山匪,在山洞裡連烹隻野雞也要小心翼翼,愈發覺得這頓飯吃得酣暢淋漓好不舒坦。
廚房與裡屋之間,隻隔了一堵薄薄的土牆。
江若靈自小耳朵靈,在眾侍衛的談笑之間,隱約聽見隔壁的陸泓逸正與徐太尉說那官鹽的事。
時不時還提到一個她頗為熟悉的名字——楊漳。
楊漳是楊氏的爹,也是邑縣一帶最大的鹽商。
此人家中妻妾甚多,兒女足有十來個。
楊氏是其長女,嫁給江良驥續弦之前已死過一任丈夫,據說是在通往京城的鹽道上,被劫道的匪徒所殺。
鹽本不是多精貴的東西,裡頭的門道卻深。
邑縣一帶民風彪悍,每年途經這裡運往京城的官鹽,都會被劫道的搶去不少。
明麵上說是搶,其實是監守自盜,那些被“搶”去的官鹽不出兩日就會被運到楊漳手中,由他當成私鹽分發販賣,所賺的銀錢二一添作五,他一份,官吏一份,大家各有賺頭。
這無本的買賣一做就是十來年,楊漳也從一個小小的鹽商變成了有名的富戶。
若隻是零零散散地賣也就罷了,偏偏去年秋末,也不知是哪個糊塗官嫌賣得太慢、賺得太少,竟搭上了兵部負責采買的大臣,將贓鹽以低於市麵一半的價格賣給了兵部。
事情很快穿幫,聖上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罵這些貪官汙吏是吃鹽的“碩鼠”,這才有了陸泓逸來邑縣治鹽一事。
沒過一會兒,陸泓逸與徐昌遠就從裡間出來了。
江若靈把菜一熱,徐昌遠鼻子都要香沒了,兩撇山羊胡詫異地翹得老高:“這些都是江姑娘做的?”
“何大人真會說笑,不是江姑娘做的,難不成是憑空變出來的?”李元達說。
徐昌遠摸著胡須,訕笑了一下。
就在此時,虛掩著的院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一雙纖纖秀足邁了進來。
那女子穿著淺湖藍的褙子,下係藕色百褶長裙,褙子以同色緞帶收腰,將身段勾勒得極為曼妙,頭上的單螺髻梳得一絲不亂,高高插著一支翡翠簪。
翡翠那抹晶瑩剔透的綠,與小巧的碧璽耳鐺交相輝映,顯得素雅而彆致。
幽幽淡香從她耳畔飄散,混入醇厚的飯菜香味中,實在格格不入。
陸泓逸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