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她終於被他放開的時候, 眼前已經全都是霧蒙蒙的光了。
過了一會兒, 才恢複視力。
他輪廓分明的臉也出現在視野裡, 鼻骨挺直, 淺色雙瞳裡麵有她的倒影。
林格嘿嘿地笑了一聲, 捧著他的臉, 湊上去“吧唧”親了一口。
“美人兒,笑一個。”她一根手指還留在他的下巴上,表情輕佻。
“…”
她故意裝出來的神態有些滑稽, 陸淵忍不住彎了一下唇。
他揚了揚下巴,“你躺回去。”
林格沒動。
她有些興奮地張嘴指導他:“陸總,這時候呢你應該說, ‘女人, 躺好’。”
“…彆鬨。”
“你不說我就不躺了!”
林格眼睛睜得大大的,“陸陸, 快說呀!”
“陸總, 你說呀說呀…”
“…”
太陽穴跳得歡快, 他閉了一下眼, 再睜開, 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女人,躺好。”
聽到這話, 林格如獲至寶。
她一下子向後仰倒在床上,還順手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隻露出紅撲撲的臉, 眼睛水潤潤地,眨巴著看他。
“當當當當,躺好啦。”
可能是因為生病,聲音黏糊糊的。
“…”
陸淵從來沒嘗試過這樣的感覺。
覺得心臟好像泡在某種液體裡,炙熱,又軟得不行。
他忍不住,再次湊上前,親了一下她滾燙的額頭。
林格察覺到觸感的位置不對,睜開眼,控訴:“為什麼是額頭?”
“…”
“我嘴都撅起來了!”
說完,她還特地重新演示了一下撅嘴這個動作。
陸淵:“…”
和生病的她比起來,清醒時候的她簡直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
“我下樓買藥,你不要隨便下床。”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卻又像是想起什麼來一樣,“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炸…”
林格話還沒說完,陸淵搶先一步道:“喝粥吧,生病不要吃太油膩的。”
“雞…”林格補充完自己的話,仍然很不甘心,“哼,反正腿長在你身上,鑰匙在你手上,你那麼有錢,卻隻給我喝粥。”
“…”
額角又開始抽起來,他重新坐回床上,緩和了語氣,“等你好了,再吃。”
“你帶我去?”
“我帶你去。”
“我不吃肯德基麥當勞,我要吃人均五百塊的炸雞!”
“…好。”
“那好吧,”林格一團漿糊的腦子滿意了這個結果,“那今晚就喝粥吧。”
陸淵鬆了一口氣。
想站起身的時候,卻被她拉住胳膊,整個人直接往床上倒。
他來不及收力,隻能靠著雙手支撐,才能不壓在她身上。
他的雙手歐撐在她的枕頭兩側,林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勾著他的脖子往下壓,撅起嘴短暫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然後躺回枕頭,黑亮的眼睛裡全是詭計得逞後的高興,“哼,就算你不親,我還不是親到了。”
“…”陸淵頓了頓,才直起身。
他抿了抿唇,再次囑咐:“彆亂跑,等我回來。”
出了門,等電梯的時候,想起她剛才的樣子,忍不住勾起唇角。
發燒的時候…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卻很可愛。
-
林格躺在床上,覺得頭暈暈乎乎的,身上沒什麼力氣,精神卻異常地好,完全不困。
她轉了轉眼睛,進來這麼久,第一次打量起他的房間。
要不是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太過真實,她都要懷疑這是他在q市的房間了。
裝修風格,家具擺設也太像了吧…
她變了一下平躺的姿勢,側過身子,臉陷進枕頭裡。
枕頭和被子一樣,很軟很香。
雖然之前在外麵吹了那麼久的風,但是她現在已經如願以償地見到了男神,並且躺在他床上!還是被公主抱抱進來的!
可以吹好幾年了。
林格看了一眼他牆壁上的掛鐘,七點半。
在下麵呆太久,到最後她冷到連手機都不想掏出來,早就已經不太記得時間了。
發燒的時候,總是容易走神。她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牆壁上的掛鐘,看著秒針哢噠哢噠地一圈圈轉,直到陸淵回家,視線才重新聚焦。
“啊…”看到他帶進來的東西,林格叫了一聲。
他手裡拎著一個紙袋,看不清裡麵裝著什麼,另一隻手…
拉著行李箱。
背上背著書包
是她白白的行李箱,和她隨身帶著的書包。
“…”
儘管腦子糊塗著,她現在也十分想要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一被他抱走就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行李都能忘的估計也隻有她了。
好丟人啊…
“你們小區…”林格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治安挺好的哈。”
“…”
陸淵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先把行李箱立在一邊,然後把書包從肩上卸下來,擱在行李上。
隨後拎著手裡的袋子朝著她走來。
“陸陸。”林格再次喊住他。
“嗯?”
“我犯錯了。”
“…”
“你不是不讓我下床亂動嗎?”
“…嗯。”
“然後我尿床了。”
陸淵:“……”
林格看著他一瞬間僵硬的臉色,立刻笑起來,“哎呀開玩笑的啦,我都這麼大了怎麼可能尿床嘛!”
“…”
陸淵太陽穴一跳,不想和她討論這種事情。
他把紙袋放在床頭櫃,端出兩個飯盒,“吃飯。”
林格自己把自己撐坐起來,還沒等進行下一步動作,耳朵裡突然進了什麼東西。
“呀,你乾嘛呢陸陸?”
“量體溫。”
他的話剛落音,耳邊傳來小小的一聲“滴”,然後她感覺到那個東西被拿走了。
陸淵看了看溫度計上的數字,皺了皺眉。
“多少度?”她問。
“39。”
“…”這麼高?!
林格有些害怕:“陸陸我不會燒傻了吧?我覺得我
現在腦子都轉不動…”
他冷著聲音打斷她,“彆亂說。”
林格一愣。
隨即抱怨:“你凶我…”
“…”
陸淵閉了閉眼,看著她又擺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放緩語調,“不會的,吃完飯才能吃藥,然後你就會退燒了。”
他認真地講了這麼多話,耐心地像哄小孩一樣。
“突然有種…”林格看著他表情柔和的臉,小聲道:“被你寵愛的感覺。”
“…”
他正不知道該說什麼,林格又加了一句:“像父愛一樣…”
陸淵:“…”
他的唇抿成一條線,不再看她,端起粥遞過去,“
在床上吃?”
林格想了一會兒,“下去吃吧。”萬一把床弄臟了怎麼辦。
陸淵沒說什麼,出了門,很快回來,手裡拿著一雙男士拖鞋。
“新的。”他說完,彎腰把鞋放在床邊。
林格邊下床邊很刻意地問他:“怎麼沒有女士的呀?”
陸淵愣了一下,才答:“有。”
…啊?有?!
還沒等她驚訝完,他接著說:“但那是鐘點工阿姨的,你穿這雙新的吧。”
“…”那就好。
林格鬆了一大口氣。
她習慣性地去拉陸淵的手,他摟著她的肩,半扶半靠地走到了餐桌。坐下之後,頭重腳輕的感覺好了一些。
她打開打包盒,濃鬱的瘦肉粥的香氣盈滿鼻間,一直沒什麼感覺的胃瞬間就有了饑餓感。
拿起一次性餐具,開動之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陸陸我外套呢?我給我爸媽發個消息。”
上午的時候,飛機起飛地晚,她早就算好了時間,上飛機之前就給林父林母報了平安。
但為了不引起懷疑,她覺得還是多和他們聯係聯係比較保險。
陸淵點點頭,起身走到玄關處掛著大衣的架子,從她的羽絨服口袋取出手機,剛好屏幕亮了起來,顯示
了剛收到的微信消息。
【媽媽】:乾嘛呢?
他頓了頓,走過去遞給她。
看著林格迅速解鎖開始打字,打完之後又鎖了屏幕把手機放在一邊,他忍不住問:“你爸媽…知道你來嗎?”
“不知道呀,”林格眨眨眼,“但我說我去燦燦家玩兒啦。”
“…”
“放心啦,我都計劃好了,沒事的。”
“嗯。”
兩人沉默地吃著飯。
等吃得差不多了,林格忽然想起她之前和他出去吃飯的時候,對牛彈琴的事。
她手指敲敲桌子,“陸陸。”
他看過來。
“你記不記得高一你淋雨那次,我們中午一起吃飯,我說了什麼?”
“…”
林格等不及他想,直接說了答案,“我這輩子兩次學會吃飯,一次是小時候,一次是在你麵前。”
“…”
“你現在懂了麼?”她笑得眉眼彎起,本來想用十分不滿的語氣,說出來卻全是笑意,“這是我從網上學來的情話啊!你當時居然完全不懂!我簡直尷尬死了。”
“…”
陸淵有印象。
那時候,他不僅不沒懂她的意思,還說了些彆的。
林格喝完最後一點粥,胃裡暖洋洋的,除了頭還有點沉以外,渾身都舒服多了。
她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對麵的他,“我們這樣,像不像新婚夫婦呀。”
“…”
“新婚夫婦,甜蜜共進燭光晚餐…”林格想到什麼就想立即實現,“蠟燭呢!陸陸你有蠟燭嗎!”
“…”
陸淵沉默著吃完飯,站起身繞道她的凳子後麵。
不理她的問句,胳膊伸到她的腋下,把她整個人架起,“回去躺著,一會吃藥。”
林格瞬間忘了自己上一個要求,邊順著他的力道走向臥室,邊偏頭問他:“為什麼一會吃?”
“…要飯後半小時,不然對胃不好。”
“哦。”她乖乖點頭。
終於讓她躺下,陸淵心情有些複雜。
她現在的行為舉止其實和正常時候差不了多少,但是總莫名透著一股嬌憨。
比如現在。
林格眨巴著眼睛,“那這半小時我們乾點什麼呢?”
“你想乾什麼?”
“親親。”說完,林格撅起嘴。
陸淵:“…”
沒等他有什麼動作,她自己先變了主意,“算了,我想洗澡。”
折騰了一天,總不能就這樣睡在他床上。
“…浴室在那,”他指了指房間內的一道門。
然後又打開衣櫃裡層的抽屜翻了一陣,找出一條浴巾掛到浴室裡,出來之後對她向門外示意,“那我先出去了。”
林格點點頭。然後下床從行李箱裡拿出睡衣內衣。
她頭發很長,發質好,頭發多,每次洗澡半個小時,二十分鐘都花在頭發上,這次因為有點頭暈,時間更久。
等她終於換好睡衣,包好頭發,出了浴室的一瞬間,仿佛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她簡單把頭發擦了擦,隻能擦到不再滴水,胳膊就酸得不行。
不想隨便動他的東西,她想了想,還是穿著拖鞋打開了房門。
陸淵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但隻是無意識地刷著,同時想著彆的事情。
聽到動靜,立刻循聲望去。
林格站在門邊,身上的睡衣是長袖長褲,沒有任何圖案,深藍色白邊。
十分的…眼熟。
“陸陸,吹風機呢?”
聞言,他回過神,起身走向她,“櫃子裡,我給你拿。”
林格站在門邊,等陸淵想要進去的時候,她拽住他的手,“陸陸,我的睡衣好看嗎?”
“…”
“我那次去你家之後,看到你的睡衣,回家就買了這個誒,一直穿到現在。”林格越說越得意,“怎麼樣,我棒嗎?”
她一臉邀功的表情逗笑了他。
陸淵勾了一下唇角,“嗯,棒。”
隨後去拿吹風機。
林格跟在他身後,吐了一下舌頭。
陸淵找到之後沒有立刻給她,他走進衛生間,叫門外的人,“過來。”
林格慢吞吞地走進去,“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看他插好電線,打開開關,一隻手拿著吹風機,另一隻手在她的發間穿梭。
她的心忍不住砰砰亂跳。
因為身高原因,他需要微微抬高胳膊才能吹到她的發頂,也不知道是不是鍛煉得太好,他居然都沒有歇一會兒,也看不出累。
在廁所的白熾燈下,那雙第一次見就讓她驚豔的雙手,被黑色的電吹風和黑色的發襯得愈發白皙修長。
“差不多了吧…”
雖然還想再享受一會男神的服務,但她覺得他可能胳膊會很酸,就中間叫了停。
“還沒乾。”
“自然乾就行了呀,我平時都是。”
陸淵關了電吹風,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
他盯著她:“不全吹乾會頭疼。”
“…”
好吧…她的確因為這個頭疼過。
陸淵見她沒再出聲,打開開關接著吹。
直到把她頭發的水分吹乾,他才拔掉線,重新放回櫃子裡。
林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乾燥的、暖烘烘的。
把一頭長發從全濕吹到全乾需要很多的耐心,她平時吹到半乾就放著不管了。不光因為胳膊累,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枯燥的事情裡。
他手指的觸感似乎還在她的頭皮上。
回味起來,舒服得近乎發麻。
“站著乾什麼。”陸淵見她久久沒出來,回頭一看卻發現她正對著鏡子發呆。
“啊?”林格看著他,幾秒後緩過神來,“哦,哦沒事。”
陸淵還穿著剛才的毛衣,米白色,v領露出對稱的鎖骨,臉上的輪廓被燈光柔和,愈發好看。
她壓不住體內的獸血,跨出衛生間邁了一大步,胳膊放在他肩上摟緊,整個人像掛在他身上。
他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摟住她的背。
林格在他脖子處貼了一會兒,黏糊夠了才抬起頭,手依然勾在他的肩膀上。
“我洗香香啦。”她笑著,尾音是滿滿的撒嬌。
洗香香......
他的眼神霎那間變得柔軟,彎起唇:“你幾歲。”
“我三歲。”她騰出一隻手,比了個“3”。
陸淵又笑了一下,隨後提醒她:“該吃藥了。”
“膠囊還是衝劑?”
“膠囊。”
看著林格鬆了口氣的樣子,他補充道:“還有衝劑,也得喝。”
“…”
林格不服氣:“你為什麼大舌頭。”
陸淵不想理一個發燒到三十九度的人,把她連拉帶拽地弄到床上,她依然不依不撓:“你居然也學會大舌頭了!你變了!”
“…”
他摁了摁太陽穴,才道:“大舌頭是結巴。”
“你要說的…是大喘氣。”
林格:“…”
不管,反正都是發燒的鍋。
吃完藥之後,林格本來還想賴著他多聊會天,但藥效來得快,半個小時之後她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去會周公之前,她死命地掀自己的眼皮,邊打哈欠邊拽著他的袖子,“晚安吻…啊…”
然後閉上沉重的眼皮,陷入黑暗。
陸淵在床邊站了一會。
看著她的睡顏,然後彎下腰,很輕、很輕地在她唇邊觸碰了一下。
極儘繾綣。
“晚安。”他低聲說。
-
這套房子是三室二衛,有兩個衛生間。怕吵到她,陸淵在外麵的浴室洗了個澡。
因為擔心林格半夜再燒起來,他沒去客房裡睡覺。
他拿了今天剛買的資料書進了房間,把燈都關上,隻留一盞台燈用來做題。
半夜一點多,林格開始出汗。
她似乎不是太難受,隻是因為熱,一直蹬被子。
陸淵一次又一次地給她重新蓋好,最後一次的時候,她語氣很差地嚷嚷了一句“哎呀熱死了啊”。
他動作頓住,抬頭。
發現她眼睛閉得緊緊的…
無奈地笑了笑,他走回桌子前看題。
過了一會兒,閉著眼捏了捏鼻梁。
半小時後,桌上的手機驟然亮起。
他摁掉鬨鐘,拿著溫度計起身,走到床邊放到她的外耳道裡。
37.5度。
鬆了口氣,他回到桌邊,設置了半小時後的下一個鬨鈴。
然後接著寫題。
**
…有什麼東西在響。
林格睜開眼,窗外照進來的光已經一片大亮。她迷迷瞪瞪地看向發聲源。
是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瞬間精神過來。
“咳咳。”她清了嗓子,從床上坐起。然後使勁瞪了瞪眼,掐了一把臉上的肉,才接電話。
“喂,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