緘默校園(三十一)(1 / 2)

長廊上掛滿了畫作,齊樂人一路往前走,免不了被一些作品吸引駐足。

多疑惡魔像個儘職儘責的解說員,對每一幅畫的來曆如數家珍。他是個相當博學的惡魔,齊樂人從他口中聽到了一係列關於藝術、建築、科學甚至是宗教的內容,這讓他很驚訝。

“事實上,我收藏了若乾個版本的《教典》。這幾年它在魔界相當流行。”多疑惡魔說道。

畢竟是毀滅魔王親自帶貨,高等惡魔人手一本,議事團唯一指定教材,考不過就會失去腦袋。

可見,魔界的考試遠比人間殘酷,人間考不過丟分,魔界考不過可是會丟命的。

多疑惡魔對此深表遺憾。倒不是同情這些倒黴惡魔的遭遇,而是遺憾毀滅魔王毫不懂得殺戮的藝術,砍頭這種簡單粗暴的行為毫無樂趣。

至少也應該把考試沒過的惡魔掛在考場外的十字架上,讓考試通過了的那一群“優等生”愉快地決定死法——相信他們一定會充分發揮惡魔的創造力,讓每一具同事的屍體都千奇百怪。

兔死狐悲?惡魔可不是那麼有同理心的生物,他們隻會因為兔子死了而流下貪婪的口水。

“你的《教典》水平如何?”齊樂人問道。

“我想,應該是可以保住我的腦袋不離開脖子的水平。”多疑惡魔幽默地回答。

“……”一個欺詐魔王陣營的骨乾,學什麼教典?齊樂人看著他的眼神逐漸不對勁了起來。

“研究教典隻是我個人的興趣而已。如果您在魔界久住,就會明白高等惡魔是一群多麼無聊的生物。生存對我們來說很容易,物質足夠豐富,繁衍也不是問題——如果需要的話,我現在大概已經有上萬個血嗣了,我恐怕沒有足夠的父愛可以分給他們。”多疑惡魔聳了聳肩,“我們有大把無聊的時間,可以去找點樂子。比如,我就對你們黃昏之鄉的科技很感興趣。”

齊樂人:“哦?哪個方麵呢?”

“研究領域。我在自己的領地裡讚助了不少……唔,煉金術師、科學家、魔法師?怎麼叫都行吧,反正他們乾的事都差不多。總之我會讚助他們做實驗研究,有時候會得到不錯的成果,比如穩定的電力。以前我們還得靠捕捉閃電或者運行魔法陣來發電,費時費力花銷也高昂,但現在它廉價了很多。”

原來這還是個魔界版天使投資人?齊樂人有些意外:“所以你們現在通電了?”

他有心想為黃昏之鄉拉一筆魔界的電器訂單,然而,多疑惡魔的回答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們主要用電來處刑,您聽說過電椅嗎?它現在暢銷魔界,讓我投資的電椅廠日入鬥金。”

“……”

不愧是民風淳樸的魔界。

要不是惡魔的繁殖能力遠超人類,它們早該在自相殘殺中滅種了。不過,也許惡魔之間競相鬥爭的習性,正是為了平衡它們過於可怕的生育率。

想想血肉蜂巢吧,齊樂人第一次聽說這種bug惡魔兵工廠一般的存在時,就明白為什麼兩次兩界大戰人類根本對惡魔毫無辦法——低等惡魔生得太多,又長得太快,簡直無窮無儘。

藏匿於洞窟與地下縫隙中的食肉植物,在捕捉了足夠的低等雌性惡魔後,用它們的子宮生產後裔,一年內就可以繁殖出上萬聽從指令的惡魔士兵。這些士兵長得千奇百怪,但它們統一聽從母體的指令,像是侍奉蜂後的工蜂一樣不斷掠食,不斷增殖,蝗蟲一般遷徙……

魔界因此富饒而貧瘠。

富饒在於遍布全境的食物來源“天空水母”。它們是飄浮於天空的移動農場,這些會光合作用的水母追逐著光照與水汽,順著風向四處漂流,養活了無數以它們為食的動物和惡魔。

但它的味道並不好,齊樂人在飲用白咖啡的時候偶爾會見到寧舟在進食,如果他吃的是以天空水母為原料的食物,他的表情就會十分凝重。

“對了,我還收藏了幾副很特彆的作品,如果您有興趣,我可以為您介紹。”多疑惡魔殷勤地說道。

“不用……”

齊樂人拒絕的話才剛出口,就看到多疑惡魔站在幾副炭筆速寫畫前,微笑著問道:“不必急著拒絕,您可以看一眼再做決定。”

齊樂人凝視著眼前幾幅炭筆速寫畫,矗立在冰原中的大教堂、從教堂彩色玻璃穹頂中投下的光影、教堂內的聖象與壁畫……齊樂人在畫作上沒有什麼鑒賞力,但他卻驀然感到一種強烈的孤獨感縈繞在心頭,那是畫畫的人在筆觸間無聲地傳達給他的情緒。

最後他停在了唯一一幅沒有宗教元素的速寫畫前,是一隻毛茸茸的小企鵝,它被一條厚實的圍巾裹住了,正從裡麵探出自己可愛的小腦袋。

突然間,那股壓抑的孤獨消散了,隻留下滿腔的溫柔,獻給畫中的生靈。

如果看前幾幅的時候,齊樂人還隻是隱約預感,在看到這幅畫時,他就已經篤定了:這是寧舟的畫作。

“這些畫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齊樂人問道。

“毀滅魔王曾經在人間界的北大陸遊曆,有不少畫作流落在了各地。比如這幾幅,我是從一個人類商人那裡買到的,這個商人經常往來於教廷的各大教區之間,收購一些物資,這幾幅畫是他從毀滅魔王手中買到的……啊,我猜他那時候大概十五六歲。”多疑惡魔說道。

齊樂人:“他花了多少錢?”

多疑惡魔莞爾一笑:“一瓶酒。我想,這應該是一筆相當劃算的買賣,考慮到我從他手裡買畫的時候他是以金幣為單位開價的。”

說著,多疑惡魔笑得更燦爛了:“本來我很乾脆地接受了這個價格。但是我的態度給了他可以再議價的錯覺,他說,這是一位死去的聖徒的畫作,得加錢——他可能誤以為我是個和他一樣‘虔誠’的人類教徒吧。所以我就示範了一下我們惡魔做生意的方式……總之,我‘買到’了這些畫,甚至連一瓶酒的錢都沒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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