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人家於叔叔好歹還抬頭看了曉曉一眼,我進門你連頭都不抬。”

旁邊於曉曉立刻拆他爸爸的台:“才不是,我爸是輸急眼了,想要你轉移一下李叔叔的注意力。”

兩個老頭被自己閨女挖苦了一頓,互相望望,皆爽朗地大笑起來。

大門突然被推開,於鴻霄一進門便聽到爽朗的笑聲,不禁跟著勾起唇邊:“笑什麼呢?”

李苒聽到他的聲音,笑容頓在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的表情。

於曉曉連忙脫罪,小聲解釋:“我真不知道我哥今晚回來,明明上午打電話時候他還在隔壁省抓犯人。”

李苒瞪了她一眼,她肯定是故意的。

做出一副要揍她的手勢:“你給我等著,敢騙我。”

於曉曉哀嚎一聲,連忙往她哥那邊躲:“哥哥救我,李苒要揍我。”

她跑的實在快,李苒本想揪著她的辮子,沒想到揪了空,碰到了於鴻霄的後背。

男人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不歡迎我?”

李苒也笑,笑的很大方:“這是你家,誰不歡迎你就把她趕出去。”

於鴻霄笑笑習慣性伸手,想要拍她的腦袋。

李苒咳嗽了一聲,裝作要去找於曉曉的樣子,躲了過去。

於鴻霄的大手落在空中,看著李苒的背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李昌明和於父釣了不少魚,所以今晚是個全魚宴。

殺魚是個技術活,本來於鴻霄說要上手,被孔樊東直接攬過去。

孔樊東人狠話不多,拿著一條五六斤重的鯉魚,刮鱗,剖肚,去內臟,一氣嗬成。

那手法利落,不像是個普通人。

於鴻霄意味深長地看著孔樊東的手法。

說實話他這動作太過於乾淨利落,那刀子使的,甚至比他們這些奮鬥在一線的刑警還要乾脆利落。

殺了一桶的魚,連眼睛也不眨。

叫人瞠目。

於鴻霄吸著煙,不聲不響地看著,突然問:“你以前乾什麼工作的?”

孔樊東抬頭,朝他看了一眼:“怎麼,調查我?”

於鴻霄笑笑:“你這手法不簡單。”

孔樊東嘴邊叼著於鴻霄遞過來的煙:“殺個魚有什麼不簡單。”

“又不是殺人。”

於鴻霄的眼睛眯了眯,不置一詞。

李苒在廚房幫於母做飯,於母持家勤儉,於父在省廳任職十餘年,於家未曾請過任何幫傭保姆。

於母為人謙遜溫和,平易近人,李苒很喜歡跟她在一起聊天。

兩人正說著話,隻見於曉曉雙眼激動,揮舞著手足跑進來:“啊啊啊!外麵那個大叔殺魚好帥!”

“大叔?”李苒偏頭望去,哪有大叔?

片刻才想起於曉曉說的大叔是誰,她笑著說:“那不是大叔,孔樊東比你哥大十歲,比我倆大十四歲。”

於曉曉想了想大叔那張胡子拉碴的臉,似乎是不信:“他這麼年輕嗎?”

李苒在她頭上彈了一下:“一天到晚亂想什麼呢?”

於曉曉望了望窗外:“大叔殺魚的姿勢比殺生丸還要帥。”

這句話李苒回味了半會兒,才發覺這是個冷笑話!

晚上七點,夜幕落下,於家準時開飯。

李苒在桌上盛湯時,孔樊東推門進來,徑直走過來。

俯身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李苒臉色瞬間變得極差。

她放下勺子,甚至連身上的圍裙都沒解開,“我出去一趟,你們先吃。”說完便推門出去。

桌上幾個人麵麵相覷,於鴻霄隨即跟著起身,他拿上李苒的外套:“我出去看看。”

於曉曉感覺有些不對,她也站起來:“我也去看看。”

李昌明沉著臉出聲:“都彆去,讓她自己解決。”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座的都知道外麵來的是誰。

李昌明極其了解李苒,她一句話沒說就出去,甚至都沒說明門外來的是誰。

說明她根本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李苒敏感又極具害怕給於家添麻煩,李昌明以這樣的方式護著她些,“你們都彆去。”

“不要讓她難堪。”

所有人坐在桌上不說話,於鴻霄的臉色尤為緊繃。

於家住的院子是片老小區,巷子口窄,車進不來。

李苒怒氣衝衝地出去,踏著不甚皎潔的月光,從巷子裡出去。

賀南方的車停在巷子外麵,黑色的邁巴赫,無聲無息,冷的像把夜行者的冰刃。

李苒後麵跟著孔樊東,他先一步到車門處。打開後,示意李苒進去。

李苒站著沒動,她站在外麵,視線落在車裡的人。

順著望進去,隻見一個男人靜靜地坐在車內,輪廓被黑夜剪裁的禁欲又拒人千裡,黑色西裝包裹著高大的身體,像被禁錮著一樣神明,在黑暗裡猶自強大。

李苒靜靜地站著,紋絲不動。

幾秒後,一雙修長,結骨分明的手從車內伸出來:“上來。”

李苒無視那雙好看到令人發指的手,站在車外,抱著手臂冷道:“你給我下來。”

兩人僵持一分多鐘,旁邊的孔樊東甚至都開始捏汗。

最後,以賀南方的長腿從車內邁出,宣告李苒勝利。

月光不是很明亮,路儘頭的燈光像是沒有用處的擺設,黑夜將每個人裝飾的看似無比強大。

李苒一字一句地問:“你在搞什麼鬼?”

她沒問賀南方來這裡是為什麼,而是問他來這裡要搞什麼鬼。

從心底裡認定他意圖不軌。

他今晚剛從國外回來,即使西裝革履,但掩飾不住身體的疲憊。

李苒質問時,他抿著嘴唇不說話,眼睛卻亮的嚇人。

李苒用儘最後一絲耐心:“賀南方,需要我告訴你多少次?我不希望你來於家。”

“不希望你打擾於家還有我爸爸的生活。”

“我也不希望你成天對我問東問西,三步就要查次崗,你明白嗎?”

他當然不明白,李苒說的這些,甚至他都不覺得是不能做的事情。

他自幼沒有被任何人,任何一句話約束過。

以前,賀家有個傳家寶,是個現世僅存,價值連城的唐三彩。

多年前,價值便不可估量。

賀家將它供奉在老宅的書房裡,自從賀南方記事,家裡每個人都會告訴他——唐三彩很珍貴,不能碰,碎了就再也沒有了。

賀南方六歲那年,獨自在書房玩時,將唐三彩打碎。賀家上下如臨大敵,他若不是賀家小少爺,估計已經被掄著打。

晚上老爺子回來,看見地上碎一地的瓷器,鐵著臉問:“誰乾的。”

賀南方站出來,一點都不怕:“我打碎的。”

賀老爺子氣的拿起板子就要打他,賀南方躲都不躲。

他仰頭問:“他們都說唐三彩價值連城,那在賀家到底是它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老爺子愣了片刻,他沒想到賀南方膽子有這麼大,但還是一板子打下去。

“爺爺告訴你,唐三彩沒有你重要,但是你把它打碎了,就應該挨罰。”

那時他才六歲,就已然知道每個人的底線是可以試探的,唐三彩很重要,結果他把唐三彩砸了卻隻挨了兩下打。

在他心裡,底線隻是平凡普通人對自己珍貴又不能保護的東西,設置的一個警戒線而已。

很多時候,即使越過了警戒線,最後發現也沒有什麼關係。

李苒的底線在賀南方看來,就像腳底下的一層露水那樣的淺。所以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為什麼李苒會如此看重於家。

“我為什麼不能來?”賀南方的臉色早已在李苒說第一句話時就變了。

李苒:“因為這裡不歡迎你。明白嗎?”

她眼中毫不掩飾,袒?露出厭惡:“賀南方,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地方你想去就能去的。”

賀南方被這樣直白拒絕,反而生出一股逆意,他冷聲問:“我偏要來,如何?”

李苒低頭,看向地麵上的影子,輕著聲音卻又無比堅定:“行啊,除非我死了。”

時間仿佛被塞進了冰櫃,凍成一團,僵硬在兩人中間。

她再抬頭時,眼前的賀南方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今晚的臉色極白,月光下,墨黑的發和濃密的眉毛,將他的眼睛裡的東西映襯的格外深刻。

她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睛裡能盛著這麼多的傷心。

仿佛再多一滴,就要溢出來。

他眼睛裡的悲傷,仿佛深不見底。

李苒動了動嘴唇,心裡有些後悔,卻又什麼話都沒說。

賀南方盯著李苒許久,才聲音沙啞道。

像是妥協,又像是自我解救:“李苒,我不進去。”

說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回到車裡,就像回到他的鎧甲裡。

“孔樊東,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賀南方這次從法國回來,帶來不少禮物。

法國波爾多梅多克區的葡萄酒,禧瑪諾的漁具,昂貴的香水,這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如今卻像垃圾一樣,被他扔在路邊。

孔樊東將東西放在李苒的身邊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賀南方在車內厲聲:“走。”

孔樊東忍不住,小聲道:“先生生病了,在法國病了一個星期。”

李苒回想他剛才蒼白的臉色,以及生氣時粗重的呼吸聲,眼神複雜地看向車內

黑色的邁巴赫絕塵而去,李苒看著滿地的禮物,默不作聲。

這些禮物被孤零零的放在地上,可一開始買禮物的那個人——他該是懷著怎樣的雀躍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  賀南方這種人,不能喊打喊殺的虐,對他沒用,他不怕。

必須潤物細無聲,讓他痛到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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