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按了幾下喇叭,高大肅冷的鐵門朝外打開。
她踩了油門,直接駛進去,空出一隻手戴藍牙:“我到了。”
車停在一處空曠的地方,有幾個穿著打扮一樣的男人過來,耳朵上掛著對講機的耳機。
他們打開後備箱,將林稚的行李箱抬出來。
林稚的東西有點多,來不及空運,宋如就一起開車帶過來了,還好她這次開的是越野車。
兩個人替她抬著行李箱,還有一個把車開去了地庫。
林稚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這一切,
宋如手機響了,接電話之前她讓林稚先四處轉轉。
林稚默不作聲的轉身,看了眼四周。
越過高大的綠植,後麵有一條石子路,裡麵更幽靜,濃密的樹蔭,她看到有人站在那裡。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牽引繩。
而另一端,則是一條溫順的導盲犬,它的步子很小,似乎在等他的主人。
少年身形頎長,消瘦卻不單薄,額發碎短,往下,是被紗布遮著的雙眼。
薄唇的顏色,有些淡。
他站在那裡,青竹一般挺立。
周身的氣質,儒雅而淡薄。
許是聽到了動靜,他輕聲開口:“小瞞?”
林稚張嘴,想說不是。
可喉間乾澀的,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導盲犬帶著他,往林稚這邊走來,吐著舌頭看她,尾巴搖的很快。
林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碰到了旁邊的木椅。
少年又問:“是今天來的客人?”
林稚點了點頭。
可是卻突然想起,他看不見。
一個瞎子,一個啞巴,根本就沒有辦法交流。
還是宋如的到來,打破了僵局。
“他就是宋衍。”
片刻後,她又將視線移向宋衍,“你前麵這個女孩子就是那個警察的女兒。”
少年的身影似乎僵了一瞬,林稚看到他鬆開握著牽引繩的手,遞到她麵前,輕輕垂著。
似乎想和她握手。
“謝謝。”
過後,他又說,“對不起。”
林稚看著他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是一雙很好看的手,甚至連腕骨都是精致的。
她遲遲不給回應,宋衍隻能將手收回,仍舊自如的神情。
導盲犬咬著牽引繩遞到他手裡。
宋衍說:“小姨,我眼睛不好,你幫我帶她去周圍轉轉吧。”
宋如不太放心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一個人小心點啊。”
他輕應:“恩。”
語氣卻帶著天然的淡漠。
林稚被宋如牽著時,多看了宋衍一眼。
這個讓她失去父親的少年。
明明不是他的錯,可她又控製不住的想要去怪他。
如果爸爸不是為了救他,就不會死,媽媽也不會……
也不會拋下她離家出走。
她低頭,緊咬下唇。
林母在走之前替林稚準備好了所有退路,那天宋如留下的名片,她記住了號碼。
所以,她才會來接自己吧。
宋家的人似乎很忙,林稚來這兒幾天了,除了宋衍,就隻見過宋如。
中考結束後,她找人將林稚轉到宋衍在的那所高中。
也是北城最好的高中。
好在,林稚的分數也很高。
就算是進了重點高中,也依舊名列前茅。
所以校方也算是樂滋滋的接受了。
時間久了,林稚甚至有一種,這裡隻有她和宋衍兩個人住的錯覺。
因為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見過宋衍的父母。
就算是去醫院複診,也是宋如在幫他處理。
不過宋如也有自己的工作,每到這種時候,就隻剩下林稚和宋衍獨處了。
林稚沒辦法說話,醫生說,她這是心理造成的暫時失語。
經曆的打擊太大。
後期慢慢治愈會恢複的。
一個看不見,一個說不出話。
也就不可能有多的交流。
除了那條叫做小瞞的導盲犬會不時衝林稚吐舌頭搖尾巴以外。
它被馴服的很溫順,總是乖乖跟在主人身邊,走的極慢。
林稚放下書,沒忍住,摸了摸它的腦袋。
似乎是意識到了,宋衍輕輕垂眸,仿佛能透過眼前的紗布,看見林稚一樣。
“它叫小瞞。”
林稚收回手。
她暫時還沒有辦法,完全自如的去麵對他。
即使知道整件事情中,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可是她隻能,將無處發泄的恨意,全都潑給他。
少年似乎絲毫不介意她的安靜,甚至可能,他並沒有想要得到她的回應,隻是告訴她,這條導盲犬的名字而已。
他的手,繼續在盲文書上緩慢摸索著。
林稚起身,拿著書上樓。
踏在樓梯上的聲音,讓宋衍的手稍稍停了下來。
他放下書,摸了摸小瞞的頭:“我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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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月,林稚儘可能的不和他碰麵,自己待在房間裡複習功課。
隻有天色稍晚點了,她才會去陽台壓腿。
少女雖然才十五歲,身形已經顯出輪廓,修長白皙的雙腿,就連膝蓋骨也精致的讓人挪不開目光。
她的腿搭在陽台護欄上,頭往下壓,視野也顛倒。
黑色的路虎停在樓下,司機繞到後座把車門拉開。
宋衍今天去醫院拆了紗布,已經能看見了,隻是短時間內還見不得陽光。
他從車上下來,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將好看卻漠然的雙眼遮擋住。
他抬眸,視線正好停在二樓的陽台上。
穿著黑色練功服的少女,正壓著腿,身子柔軟的,像是能隨意折疊一樣。
腦後的馬尾,也隨著往下。
耳邊有碎發,巴掌臉上的五官,精致又好看。
她換了一條腿,正好撞上樓下的視線。
隻可惜,墨鏡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所有情緒的發泄。
林稚隻看了一眼,就將眼神移開,轉身回了房。
宋衍沒動,仍舊看著那裡,仿佛少女還在。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林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