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爭流緊張的注視之下,當熟悉的藥材落入解鳳惜口中的時候,他明顯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或許是因為習慣,或許是因為趨利避害的本能,讓解鳳惜預感到了即將被開喉的命運,他雖然雙目已經失去了焦距,但卻仍保留著一點自我吞咽的意識。
這就好辦了。
葉爭流不必用自己那連理論上也不存在的技術給解鳳惜開刀,隻需要照看著解鳳惜,喂他的動作慢一點,保證自己彆一個不小心,把解鳳惜給噎死。
謝天謝地,她不用給解鳳惜開刀。
如果真的需要葉爭流給解鳳惜開刀,那才是大事不好。因為這種操作,完全就是在賭解鳳惜個人的運氣。
彆問為什麼不是在賭葉爭流的運氣——葉爭流根本就沒有過運氣。
一點一點地把香囊裡的東西都給解鳳惜喂了下去,葉爭流一撮撮地把那些自己不認識的藥材掏空。
這期間,係統在葉爭流眼前彈出了一個任務彈窗。由於情緒太過緊繃,葉爭流還沒看清內容,就錯手點了確定。
香包裡的藥材終於全都用儘,在摸到香囊底的時候,葉爭流的手指觸碰到了一物。
她習慣性地把那縷東西往出拽,扯到一半才覺得手感不對,隨即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香囊裡似乎還存著一綹裴鬆泉的白發。
這個東西不能喂給解鳳惜,畢竟頭發不消化。
葉爭流隨手把空掉的香包往自己的懷裡一塞,目光一錯不錯地觀察著解鳳惜的狀態。
再靈的神藥也不可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藥材剛剛喂下去的時候,解鳳惜身上的異變並未停止。這男人蜷縮在地上,渾身不能自抑地抽搐起來,而且那邪異烏黑的紋路,竟然活生生地浮現了出來。
那些層層疊疊的羽毛,一片片地在解鳳惜的皮膚上凸顯出來。它們像是蒲公英一樣蔓延,眨眼間就淹沒了他的五官和眉眼。
葉爭流大著膽子用煙鳳翎撥弄了它們一下。
這生長在解鳳惜身上的、她眼睜睜看著從紋繪變為真實的羽毛,無論是觸感還是模樣,竟然和現實中的鳥羽彆無二致。
也隻有如此仔細地打量之下,葉爭流才發覺一個令人悚然的事實:這些層層疊疊的羽毛根部,竟然都依附著解鳳惜的人皮,深深紮根於解鳳惜的血肉當中。
一根根粗壯的羽毛,從解鳳惜不足針孔大小的毛孔裡密密麻麻地擠了出來。
這畫麵感簡直讓葉爭流頭皮發炸,當場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隻是一瞬間,她便聯想到了浮生島上的那座極樂神女像。
明明是不甚相同的兩種風格,然而它們同為非人類方向的異變,也因此給葉爭流帶來了極為相似的一種不適。
等一袋安息香快要喂完,解鳳惜身上那種可怖的異變終於短暫平複。他的四肢從劇烈的抽搐間緩和下來,臉頰依舊埋在成叢的漆黑羽毛當中,幸而那些羽毛並未再變多。
葉爭流忌憚地看著那些茂盛的黑色羽毛,她甚至隱隱懷疑,是不是在解鳳惜的皮膚底下,羽毛的根係正如同植物的氣生根一樣,四麵八方地生長紮根。
不然,要怎麼才能解釋這異變的來路?
見解鳳惜似乎已無生命之憂,葉爭流站起來,打算去搬真正的救星。她剛剛往外走了幾步,便發覺白露已經從遠處匆匆跑來,頓時鬆了一口氣。
白露背著那個大大的醫藥箱,手裡提著一個青色的袋子,跑得氣喘籲籲。
她快步走到葉爭流身邊,低頭往地上那團布滿羽毛,像個鳥巢的不明物體上看了一眼,莫名覺得有些眼熟,遲疑著問葉爭流:“這……這是,什麼?”
雖然鳥毛裡似乎夾雜著一件衣服,但白露還是很難把地上的這東西認作一個人。
“……”
完犢子。
葉爭流覺得,解鳳惜生存的希望基本等同泯滅。
她抱著最後一絲期冀,開始狂翻係統裡的公會商城和活動商城。
分出一丁點的心力,葉爭流告訴白露:“這是咱們的師父。”
白露聽聞葉爭流的答案,當即驚叫一聲。她整個人跪倒在解鳳惜麵前,試圖撥開他臉上亂叢叢的羽毛,去探解鳳惜的鼻息。
在做了初步的檢查後,白露緊咬著嘴唇,讓自己發抖的手平靜下來。她臉上驚慌的神氣逐漸鎮定,一股腦地把青色袋子裡的香囊都倒了出來。
“安息香……”
葉爭流提醒她:“我剛剛已經喂過一包了,似乎有效果。”
“一袋不夠,完全不夠,根本控製不住。”白露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葉爭流話裡的重點。
她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臉上剛剛維持好的鎮定,隱隱又有了崩塌的趨勢:“等等,你、你全喂了?”
“……我不該全喂嗎?”葉爭流立即心生不妙之感。
她隱約地回憶起來,那天在馬車上,解鳳惜好像確實是從袋子裡挑著吃的。
白露的嘴唇已經沒有了一滴血色,她下唇不自覺地哆嗦著,語調反而沉著下來。
“不該,但還能補救。師妹,你接下來要全程聽我的話。打開我的藥箱,我要哪根針,你就給我遞哪根。”
葉爭流當即和她配合,一時之間,玉庭樹下便隻剩下白露的指令聲。
“二排左起第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