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排最末最細那根。”
“九排右數第四。”
白露一口氣往解鳳惜身上緩緩撚入十餘根金針。葉爭流注意到,她每一針紮下去的時候,身上連著針尖,都會有某種白色的光芒閃過。
在羽毛叢中辨認出正確的位置,再紮透羽根把金針刺入,想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白露便已經汗濕重衫。
終於,在白露伸手來要第十三根金針的時候,解鳳惜睜開了眼睛。
儘管以鳥人形態下線了片刻,但他的目光才一掃過眼前的兩個少女,便已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收針。”解鳳惜沙啞地對白露吩咐道。
他連聲音都是含糊的,像是嗓子裡正堵著什麼東西。
葉爭流在一旁聽著,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解鳳惜剛剛嘔出的那團烏色羽毛。
如果相同的羽毛並不隻是長在皮膚表麵,甚至還反著長進人的五臟六腑……
幾乎想一想那個畫麵,葉爭流胃袋就不適地擰成一團。
解鳳惜的眼瞳略微轉了轉,在視力範圍內審視了自己的模樣。
他看起來很是淡定,似乎對自己如今的情況早有預料,又或者隻是太過疲憊,沒有力氣表達出平靜以外的任何情緒。
在白露拔下了他身上的所有金針以後,解鳳惜轉動目光看向了葉爭流。
“頭發。”他簡短地說道。
葉爭流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解鳳惜指得是那縷受贈於裴鬆泉的頭發。
幾乎隻停頓了半秒鐘,葉爭流便動作流暢的伸手入懷,掏出了那個癟癟的香囊遞給解鳳惜。
“都在這裡了……剛剛可能還不小心喂了你幾根,有點太著急了。”
解鳳惜把那縷發光的白發取出,靜靜地對著它看了兩秒。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當那縷白發躺在解鳳惜手心裡時,那些漆黑的羽毛紛紛搖搖欲墜,仿佛有些要脫落的意思。
解鳳惜將那縷白發團起,忽然低笑了一聲:“喂的好。”
緊接著,他便把那縷頭發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那團頭發被解鳳惜生生咽下。那團白發即使已經被裴鬆泉割落許久,卻仍舊散發著月亮般恬淡的柔光。
當它劃過解鳳惜的喉口時,葉爭流甚至覺得自己能通過皮膚和羽毛間透出的些微光痕,追蹤到那縷頭發的蹤跡。
這一次的效果,完全是立竿見影的。
解鳳惜身上的烏黑羽毛開始層層脫落,從他的手上、臉上、頭皮上,甚至是眼瞼和耳孔裡。
而解鳳惜本人,則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反嘔出一團團的羽毛。
那些羽毛根根濕潤,質地卻依舊硬挺,毛尖和毛尖之間牽黏著胃裡淡黃色的溶液,等解鳳惜吐到最後,上麵甚至斑斑點點地染著血。
如此過了將近一刻鐘,羽毛、紋路還有那種邪異的感覺,終於都離解鳳惜遠去。解鳳惜近乎脫力地半跪於地,表情失神,像是剛剛已經死過一回。
白露從藥箱裡取出飲子喂他,又遞給他好幾團看不出用處的藥丸子,解鳳惜都勉強吞了。
片刻以後,他精神恢複了些,搖搖晃晃地扶著玉庭樹的樹乾站了起來。
葉爭流很驚訝,因為在剛剛經曆了那樣可怖詭異的事後,解鳳惜居然還能露出微笑。
“那頭發確實難得,改日為師再尋其他東西補給你。”
解鳳惜衝著葉爭流點了點頭,他的臉頰依舊白皙光滑,上麵沒有一絲傷痕。
若不是地上還散落著大片大片的漆黑羽毛,葉爭流真難想象,剛剛曾有那麼多的羽根深深紮在他的毛孔裡。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露骨,解鳳惜竟然看出了葉爭流眼神裡的疑問。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殺戮之神的詛咒,介乎於虛實之間,不是完全的實體……最好彆多碰,它一會兒會自己消失。”
說完這句話,解鳳惜身上的疲憊之意便濃厚到無法遮掩。
他把一隻手遞給白露扶著,近乎踉蹌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解鳳惜的背影十分寥落,繡金的衣擺上已經沾滿了塵土,從葉爭流遇到解鳳惜的第一天起,便從未想過他竟然還能如此狼狽。
她皺著眉頭移開了目光,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整件事情給葉爭流的感覺都相當不好,像是看到潔白得天鵝被按進泥沼,也像親眼目睹了英雄遲暮。
話說,殺戮之神嗎……
葉爭流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羽毛,短暫地猶豫了片刻,臉上的表情逐漸堅定起來。
等白露和解鳳惜兩人漸漸走遠了,葉爭流才取了帕子裹手,忍著惡心,把地上所有的羽毛都收集了起來,然後一股腦地丟進了煉器係統的材料格子裡。
材料格子往往會顯示出物品的名稱和介紹。
葉爭流倒要看看,這折騰了自己半天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又能煉出點什麼成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