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一見葉爭流,那雙略帶琥珀色的貓兒眼登時就為之一亮。
像是迷途的羔羊終於見到了組織,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葉爭流麵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葉姑娘,我終於遇到能說話的人了——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葉爭流不動聲色地垂下目光,眼神掃過破軍環腰的幾把匕首。
他腰間佩一條銀色腰帶,原本有九把匕首均勻地插在腰帶上,每把匕首柄頭的標記都有所不同,倘若連起來看,就仿佛一副九星環日圖。
然而這九柄匕首之一,在洞房之夜就被分給了雲渺之,其餘的幾把大概都因故軼散,所以現在破軍腰間隻剩四把短匕。
葉爭流注意到,就在破軍的腰間,每一把匕首與匕鞘的接口處,俱都乾涸著一層暗色的血跡。
那抹血色薄而森然。
她眨眨眼睛,回視破軍,語氣也仿佛很吃驚似地:“我對這裡的事知道一點……可你怎麼會在這兒?”
“此事說來話長。”一聽葉爭流的問題,破軍當即扼腕而歎。
“那天夜裡你也在附近,應該看到韓峻拿出了一條嫉妒之神的信物,是不是?”
見到葉爭流點頭,破軍才繼續往下講。
“我不知他打通了什麼關節,再一眨眼,我竟然跌到一處到處飄散著毒霧的平原上。那平原雖然處處蛇行蟒視,我想要和它們溝通卻極費力氣。”
說到這裡,破軍不由得苦笑一聲:“你聽了怕是都不會信,我在那裡呆了半個時辰,自己都不知又發生了什麼,再轉眼竟然已經到這地方了。”
不,其實葉爭流相信。
因為按照雲渺之和趙玉濃的說法,她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轉眼居然就被拋進裴鬆泉的半神域中了。
破軍籲出一口氣來,像是想到那個滿飄毒霧的世界,依舊覺得心有餘悸似的。
“我本以為再過半個時辰,自己或許又要換個地界來呆。誰曾想這次倒安穩下來,我在這裡一直留到現在。”
“此處山清水秀,果子也甜,雖無佳人相稱,倒也並沒有不美之處,隻是不知為何,遇上的人都不太講道理。不過四日功夫,我竟一連出手五次……”
在聽到破軍言語裡不經意帶出來的“佳人”二字,還有語調裡隱隱的那抹委屈,葉爭流暗暗心想,這人準是破軍沒跑了。
到了這份兒上還在思念美女,不愧是他。
哪天有機會抽出一張紅樓夢的黃階卡,葉爭流一定把破軍介紹給賈寶玉不可。
葉爭流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問道:“你知道神域嗎?”
聽到這個回答,破軍恍然大悟,拊掌的同時便驚叫出來。
“原來是神域!”
他先前曾給葉爭流科普過許多和天香公主卡牌相關的內容,一看就知道是卡者裡富有知識的那種人。
故而葉爭流才輕輕拿話一點,破軍瞬間就明白過來。
“照這麼說,那我先前進入的那片毒霧區,就應該是嫉妒之神的神域了?”
破軍邁開腳步,原地轉了幾個圈,細細忖度道:“那麼此地又是哪位神明的領域嗎,嘶——”
極富戲劇性地倒抽了一口冷氣,破軍目光炯炯地盯著葉爭流:“莫非是,那位唯一的半神?”
葉爭流點頭:“正是裴先生。”
“難怪、難怪、難怪……”
一連重複了幾遍這個詞語,破軍的神情霎時鎮定下來,看起來對他這些日子的經曆已經了然於胸。
“那,葉姑娘你怎麼也在這兒?那天被韓宗主一起帶進來的嗎?”破軍小心翼翼地衝著葉爭流眨了眨眼:“說起來,我觀姑娘……應該不信神吧?”
葉爭流才搖一搖頭,便見破軍如釋重負般吐了口長氣。
像是覺得自己這樣不好,他又欲蓋彌彰地急忙找補道:
“咳,我對神明信徒並無什麼偏見,隻是大家各有各家的忌諱,兩下相處時,難免要對方教著我些。”
對著這份不甚成熟的表現,葉爭流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
說實話,她覺得在這個世界裡生存的正常人,不信神都是輕的——看看那些神明都是些什麼東西!
破軍的交代和雲渺之二女先前的經曆都能對上號,葉爭流便不再起疑心。她略過之前碰上天香公主那一節,關於和嫉妒之神打了一架的事,就更是提都沒提。
葉爭流言簡意賅地交代道:“我因故入此,想要尋找一片神格。”
兩人說話之間,“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冷卻時間已經過去,葉爭流將這技能順手又用一遍。
這一次,綠色的光芒顯然有些怠懶,它圓團團的,像一一枚墨點兒似的。先是憑空閃爍了幾下,這才慢悠悠地延伸出一個箭頭來,筆直地指向葉爭流左手的方向。
與此同時,破軍若有所思道:“你說的神格……可是一片流光溢彩,看起來堅硬如晶,握在手中卻虛虛無物的東西?”
葉爭流猛地抬起頭來:“你見過?”
破軍臉上露出了一分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他指了指葉爭流頭頂偌大的樹冠:“實際上,就在兩刻鐘以前,那東西還掛在樹上。”
一聽這個描述方式,葉爭流心裡便是一沉:“然後?”
“然後?”破軍歎了口氣:“然後那位玄衣司的冥路殿主便親臨於此,他連卡牌都不用,紆尊降貴地親自脫鞋爬樹,寶貝似地把那東西收進了懷裡。老實說,看他那架勢,我還以為那東西是他一脈單傳的某代玄孫呢。”
應鸞星。
幾乎在聽說這個人的同時,葉爭流的一顆心便如浸入冰水般猛地一沉。
她知道,解鳳惜和應鸞星都欲得到這片神格。
而現在,神格竟然落入應鸞星的手中,那不知解鳳惜會怎麼樣?
說來,她幾次三番找尋解鳳惜的蹤跡而不得,推想解鳳惜大概使用了隱匿蹤跡的技能,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一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