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死都不肯嫁給馬駿, 還能怎麼辦?隻能把從前收那些悉數退回,再好好的給人賠個不是。
這段時間, 唐老爺都在為退親的事煩憂,一方麵他想不到女兒上哪兒去找更好的, 另一方麵怕馬家氣不過打擊報複害了自家生意。
因為這, 唐老爺整個年都沒過好, 不光是錢二姑回娘家求援, 他也說動了老太太,讓老太太請外嫁女回來, 希望從那些方麵得到幫助。
結果幫助還沒得到,轉頭唐旭又闖了禍, 他靠典當換來大筆的錢上暗娼館去瀟灑,給錢宗複逮個正著,帶回來之後錢二姑先在自個兒家鬨了一場,她火氣消不下,不等當家人回來解決,自個兒帶人跑去唐旭之前待的書院, 要找書院討說法, 問他們是怎樣教的學生。
教書先生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之前唐旭在書院裡私藏秘戲圖冊,曝光之後不服管教, 毅然退學。作為教書育人的先生, 田夫子深感自己做得不夠, 因為這分自責, 他都沒把唐旭不敬師長的事鬨得人儘皆知,默許他退學,隻當從沒教過這人。
他沒多加指責,唐家倒還要來拿他問過失,唐家要鬨,書院這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彆看讀書人平日裡溫吞,把他逼急了,罵起人來比誰都藝術。
事情就這麼鬨大了,隱匿在酒樓後麵的暗娼館也經由錢二姑曝光出來。
這就要說到朝廷律例,本朝允許妓|院掛牌營業,但不允許私辦暗窯,你要開張就得照規矩來,做什麼營生報告清楚,得要接受衙門監督。
規矩是這麼定的,但像春風樓這種,各地都有,貧民興許沒聽過,有錢人心照不宣。
又要說各行各業都有他的規矩,你唐旭幡然悔悟說我從今往後不去了可,要捅出來不行。酒樓背後暗窯的秘密一旦揭開,衙門壓不住隻能查辦,老板要吃點虧,但影響不大,了不起歇個幾天,他東邊關了西邊還能開門。真正受影響嚴重的是誰?是其他一些客人。
來這種地方花的錢本就比普通窯館要貴,他們也願意掏就是想全個名聲。
有些客人在外麵聲譽極好,是人人稱讚的青年俊傑。
還有些夫人強勢,鬨開了也收不了場。
……
錢二姑是個女人,她接觸這方麵少,想得也少,當時心裡一把火,不發泄出來人都要燒著。等她上書院鬨完了回來,春風樓的事發酵了,有越來越多的人聽說。
不出三日,封條已經貼上。
老板在上下打點,爭取彆攤上刑。
至於說經常上那頭光顧的也都攤上了麻煩,有些家裡知道一點,當時就炸了。還有些瞞得好,家裡不知道他也是春風樓的客人,像這種最終也被好事者扒了出來。
酒樓門開著,每天進進出出是誰大家有眼,會看。
沒出事那會兒沒人細想,一出了事,誰去過,誰經常去,誰天天去,大家說得頭頭是道,城裡麵許多有頭有臉的老爺少爺人設崩塌,遠了不說,謝家就鬨了起來。
在大少奶奶心裡,她男人應該是樣樣出色的,唯一隻輸一點:不是嫡出。
現在外麵都在說謝士騫也是那頭的常客。
謝士騫解釋那是為了談生意,陪彆人去,還說這種事以後也會有,沒有辦法。
大少奶奶想不開,生生把自己氣病了。
謝士騫煩都煩死了,他覺得這是沒辦法的,自己是庶出,就要在方方麵麵都做得很好,積蓄足夠的力量,到那天才能挑戰謝士洲的地位。他早幾年就在為家裡做事,爹從一開始不重視到現在越來越多的把生意交給他,一方麵謝士騫確實有些本事,另一方麵也是他關係打點得好。叫他說來,要把生意談成哪有不陪著吃喝|嫖|賭的?
這就是他談生意的方式,或許還有其他一些麻煩的辦法,繞點彎路最終也能達成目的,可要是陪著吃吃喝喝就能搞定,何必自找麻煩?
大少奶奶覺得天都塌了。
謝士騫也煩,煩枕邊人不明白他,更恨唐家不懂事,竟把這事給捅穿了。
他因為平常一貫強勢,勉強還能招架夫人的吵鬨。有些處處依靠嶽父的或者家中夫人彪悍的,那才是連回家都怕。有老爺讓家中夫人撓花了臉,還有在事情曝光之後下跪求饒的。
這些人壞了名聲又惹上麻煩,豈會放過唐旭?
事發以後的第五天,就有人打著狐朋狗友的名號讓唐家門房喊唐旭出來,唐旭最近根本不敢出門,是聽說朋友派來傳話的已經到大門口了,他才去見了人。
他還沒認出那是誰家奴才,就在大門口遭了毒打,有七八個路人打扮的蜂擁而上對他拳打腳踢。唐家門房嚇懵了,回頭趕緊要去喊人。
“少爺挨打了!快來人啊!少爺挨打了!”
唐府家丁很快出來,眼瞧著救兵來了動手的說散就散,唐旭挨頓毒打,還不知道弄他的是誰。喊他出來那個打的是他朋友的名號,可他壓根不認得這人。
事後,傻子都明白這是誘他出門的圈套了。
錢二姑看著被家丁抬進屋裡蜷在床上的兒子,他整張臉都給人打腫了,肚腹那處也被踹了好多腳,更彆說胳膊腿……
管家立刻去請了大夫過來,大夫把女眷請出屋,剪開他衣裳一看。
他身上沒幾處完好的地方,滿身是傷。
臉看著腫實際問題還不大,主要是肋骨斷了,腿也折了。
大夫給他處理過後,提醒唐家人千萬彆讓他亂動,養不好會瘸還是一回事,尤其肋骨那處,怕動起來傷到臟器,要是傷到裡麵,就是請神仙來都救不了他。
哪怕這時候唐老太太並錢二姑都覺得天要塌了,但其實,唐旭挨打隻是不幸的開端。
接著是馬唐兩家庚帖交還,好事作罷。
馬家給了期限讓唐家歸還禮物,唐家還沒備齊,就有在春風樓事件裡吃了大虧的好不容易擺平家裡,回過頭找唐家算賬。
之前那頓毒打才不過是開胃菜,他們動起真格來,唐家搖搖欲墜的生意更是每況愈下。哪怕唐老爺苦苦支撐,還是抵擋不住多方報複,在短短半個月裡,唐家徹底顯出敗相,不光生意做不下去,還麵臨賠償,家中積蓄拿去填窟窿都不夠,得要變賣鋪麵田產。
唐老爺本來瞞著,不敢讓老太太知道,可這種事哪瞞得住?
府上人心惶惶,奴才們已經在尋找出路,老太太不當心聽見他們說的。因為孫女退親孫子挨打,她本來已經憂慮成疾,最近經常呼吸不上,頻繁地在頭暈頭痛。這會兒聽說家裡被打擊報複生意完了,唐老太太當場吐血,沒活過這晚人撒手去了。
剛出了正月,沒幾天呢,唐家奏起哀樂。
親戚家長輩過世,於情於理都得走一趟,可錢玉嫃次月就要大定,而兩家關係又已經破裂,喬氏不肯沾這晦氣,跟老爺商量之後讓管家代為敬送花圈。
錢府管家走了一趟,回來告訴老爺太太,唐家這喪事辦得……太氣派了!
錢玉嫃坐在一旁,聽見這話,她沒明白:“喪事還能說氣派?”
管家說錢老太爺過世的時候收到的花圈連那一半都沒有。
並不是說唐老太太生前有多體麵,主要是他家裡剛得罪了人,有不少老爺少爺借機送花圈去超度他全家。錢府管家過去的時候,唐家收到的花圈從宅子裡頭擺到外頭,沿著圍牆鋪了半圈都有。
“我替老爺太太吊唁之後就離開了,出來還撞見了缺德的,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恨,他竟然請了舞獅隊來,一路沿街走,在唐家門前舞了好一陣。”
錢炳坤想了想,生意人頂多在買賣上打壓,了不得了借這機會光明正大送花圈去惡心你,找人吹拉彈唱還不至於。
“興許是幫會。”
“怎麼又扯上了幫會?”
錢炳坤呷一口茶,徐徐說道:“最近關於春風樓的說法多,我聽了一些,那地方大概是有幫會罩的,掙的錢幫會要抽。她那麼一鬨,場子讓衙門封了,要重新開張光準備就要不少時候,你想想這要少掙多少?再說就算重新開起來,興許也不像之前那麼生意昌隆。之前多少人借口赴宴實際是上窯館,有了前車之鑒,以後誰家老爺少爺又頻繁出入酒樓,他家裡就該懷疑,開暗窯的還得推陳出新……本來躺著收錢的,卻因她生出許多麻煩,人家不恨?”
喬氏再不喜歡唐家人,還是說了句公道話:“唐旭是不成器,春風樓也是個害人的玩意兒,活該被查。”
錢玉嫃在她後背上拍了拍:“爹隻是講明因由,沒說幫會那頭打擊報複就對。這回事,春風樓後麵的人缺德,二姑也不好,她本該教訓表弟,迫其改正,哪有縱著兒子還去大鬨書院的道理?”
“女兒說得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她衝動之下揭了窯館的底,那頭生意黃了,肯定算她頭上。唐家本就是風雨飄搖的,哪還惹得起禍?她哪怕真的恨透了窯館,也該跟當家人商量看看,至少不能用這麼直白的手段。”
年後發生的這些事,饒是錢炳坤這種老江湖都覺得不可思議。
隻感覺每個人都在犯錯,其中的一些環節但凡處理得聰明些,唐家不至於敗得這樣迅速,唐老太太也不會氣死。
管家說馬家去了兩口人,就是馬駿和他娘。
這位馬夫人對唐瑤的恨意不比許太太少,她在喪事現場拉著唐瑤的手安慰道:“好姑娘,雖然你跟馬駿退了親,看你家遭遇這樣的不幸我們還是心如刀絞,你啊可得振作。哦對了,駿兒之前在氣頭上,才說讓你把他送去的東西全退回來,你家現在這樣困難,他零散送過來那些東西就算了,隻把聘禮退回來就是。”
馬夫人說這個話,聽起來好像寬容大度,實際是當著眾人的麵下唐家臉。
唐家那幾個姑奶奶聽著都嫌臊得慌。唐瑤也漲紅個臉,卻沒底氣頂回去,她知道家裡生意出了大問題,哪還敢說我不要你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