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良心說, 錢玉嫃不大相信唐瑤有這麼大膽子,竟敢給陳二爺戴綠帽子。又一想, 若是沒點憑據,陳六應該也不敢貿然跟謝士洲通氣。
謝士洲等她發話, 打算聽她怎麼說再給陳六回複。
錢玉嫃沒啥可說。
“要是真的, 也是唐家跟陳家之間的事, 我們怎麼可能插手?真要插手, 站陳二爺邊就跟落井下石似的,給人瞧著當我心眼多小;站她邊更說不通, 這種事出在任何哪家都是丟臉至極的,陳家真要發作, 誰也沒道理攔著……”
錢玉嫃這麼說,謝士洲又想到他的身世,一想到就有些走神。錢玉嫃說著話發現旁邊沒動靜了,伸手到他眼前晃了一下。
“想什麼呢?”
“沒什麼,隻是在想陳六到底知道點啥,還有唐瑤她是主動還是意外來著。”
錢玉嫃也琢磨了下, 覺得他總不會隻是靠跟六七姨太對比得出來的猜測, 私下應該撞見過什麼場麵……
她猜中了一些,不是陳六撞見,是太太手下的人曾經見到唐瑤跟遠道而來上陳家談生意的外地綢緞商人之子躲在鮮少有人經過的僻靜處說話。
大夫也有質疑, 陳家請來的大夫每年都要把那麼多喜脈, 經驗可說非常豐富。他通過懷相和脈象就能看出大概是幾個月大的肚子, 不準確到天, 月份不會有差。
她說懷上三個月的時候,大夫覺得不對,大夫私下同太太講過,他認為八姨太懷上該有四五個月,可要是四五個月,就不對勁。
依照大夫估的日子,那前後半個月陳二爺都沒進唐瑤院子,陳二爺過去還是那之後個把月,唐瑤難得精心打扮了一回,使出渾身解數將人截到她那頭去的。當時六七兩位還緊張了一下,心說她是不是開竅了,唐瑤這幾年都喪喪的,可她有底子,擦點粉收拾出來還不錯看……她長得本來不差,又讀過書有些才情,真要把心態轉變過來用心爭寵,很有機會翻身。
當時後院裡有幾個都生出危機感了,結果那夜之後,她又變回原樣,太太平常就愛看後院這些個爭來鬥去的,那瞧著比耍猴還有意思,看了這出太太還納悶,沒鬨明白她圖個什麼。
你說她變了,就變了一天,回頭還是老樣子。
那她變這一天乾啥?
當時怎麼都想不明白,直到聽說唐瑤懷孕,又聽大夫說了那一番話。
陳六平時壓根不關心後院,他會知道便是聽他娘說的。他娘會說,也是問他錢家跟唐家之前到底怎麼的,說是劃斷了,隻怕他們看唐瑤身處絕境又不忍心。
站在陳家太太的立場,小打小鬨她都能忍,甚至能當熱鬨來看,這過線了。
她發自內心想把事情捅穿,收拾了唐瑤,也給老爺提個醒,彆什麼女人往家帶。
唯一隻是顧忌錢玉嫃這邊。
哪怕錢家的態度早已經明晃晃擺出來了,問一句又不吃虧,謹慎些沒有壞處。對錢玉嫃來說,表姐唐瑤早已經是過去,她都很少想起這人。
錢玉嫃不回頭的往前走了,唐瑤卻困在原地,自從知道謝士洲是王爺的兒子她沒有一天是痛快的,時時刻刻都在後悔和遺憾之中。這兩年陸續有家書送回蓉城,還有一些在京城和蓉城之間往返的商隊,也帶來很多燕王府的消息。
聽說燕王沒有其他兒子,皇上已經冊封謝士洲做世子,他爹沒了他能直接繼承王府。
還聽說他爹特彆有本事,曾得過功封,燕王府是世襲不降等的,從認回去那一刻,他就注定會繼承王府,他以後也會是王爺,而錢玉嫃作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已經得到宮裡的認可,她現在是世子妃,以後會是親王妃。
從商人之女到親王世子妃,她跨越了多少級大家夥兒算都算不過來。
嫉妒錢玉嫃的太多了,曾跟謝士洲相過親的都在後悔當初沒努力一些,若嫁給他的是自己,如今在王府裡過好日子的就是自己了。
她們都這樣想,更彆說唐瑤。
因著同錢玉嫃是表姐妹,唐瑤從小就習慣跟錢玉嫃比,什麼都要同她比,都要不輸給她才會痛快。當初能從錢玉嫃手裡搶過許承則,使得唐瑤對自己非常自信,她沒覺得自己一定不能拿下謝士洲,而是覺得一切都太不巧。
認識謝士洲的時候,她已經同馬駿定親,從一開始她就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唐瑤隻想到自己搶走許承則是在無形之中幫了錢玉嫃,她忘了一點,謝士洲不是個世俗的人,很多時候你都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他。
認識錢玉嫃的時候錢家中意的是李茂,當時兩家都達成默契,差點就要定下來,媳婦兒可以說是他自己憑本事劫回去的。
不是沒有阻撓,也不是沒人罵他,他這人興許有很多缺點,但有一點,認準了要的東西無論如何他會去爭取。
你覺得他好,我就讓你知道我比他更好。
他當初展現自己的方式挺幼稚的,還是憑借那臉和心意打動了錢玉嫃。
謝士洲跟錢玉嫃之間這一段,傳到京裡都感動了不少人。彆的不說,他都已經是燕王世子對夫人還是始終如一,這一點就強過太多人。
這兩年聽得越多,唐瑤越覺得謝士洲好,她就越嫉妒,這兩年日夜都有什麼在啃食她的心,讓她難受讓她痛苦,讓她看不到自己擁有的,隻想倒回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時候,去改變這一切。很多時候唐瑤人在陳家大宅,心已經飛到京城,恍惚之中她覺得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親王世子妃,她甚至幻想出自己進宮去同太後以及皇後娘娘從容對話的場景……
夢越美,現實就越殘酷。
清醒的時候她不得不麵對自己身陷陳家的現實,唐瑤後悔當初聽了她娘的,她搭上自己給陳二爺做了妾,也沒讓唐家翻身,現在她娘已經落魄到把家裡的宅子都變賣了,他們搬進了小院裡。早知道跟陳二爺沒用她拖幾年都好,當時同錢家沒徹底鬨翻,沒有做妾這一出,想想法子是能緩和的。
想當初錢玉秀那麼慘,錢玉嫃身份一變,她就跟著翻了身,跟吳鵬和離還帶走了兒子,聽說現在有人在追求她,要有心想改嫁也不難。
錢玉秀都能翻身,唐瑤就更不是滋味。
她想從陳家脫身,可沒人願意幫她。
在她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認識了隨兄長出門談生意的孟興舟。
這個人和以前的謝士洲非常像,也是靠父兄蔭庇不務正業的公子哥,長相比謝士洲差了一籌,可他身上有那種氣質,那種風流公子瀟灑不羈的氣質,在唐瑤認識的人裡麵,這位孟少爺同謝士洲是最像的,她當時就多看了兩眼。
孟興舟同謝士洲最大的不同在哪兒?
在於他不是跟幾個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混日子,他是真會玩的,娼館他去,清粥小菜也吃,跟前伺候的丫鬟就全是些妙人兒,時不時的還會“救”回來一個賣身救爹娘的。
孟興舟是個愛新鮮的人,他走到哪兒都習慣性的撩一把,哥倆在陳家暫住,他哥忙著談生意,他幾句好聽的一說,就把八姨太拿下了。
唐瑤這兩年展現出來的是一種披麻戴孝的美,你隨時看她都是單薄的,抑鬱的,不開心的。
這種氣質陳二爺欣賞不來。
他生意人喜歡熱鬨喜慶的東西,看誰寡著個臉就嫌晦氣,孟興舟不一樣,環肥燕瘦他都喜歡,什麼樣的送到嘴邊都能嘗嘗。他知道這是陳二爺的女人,那有什麼?對有一種人來說,有主之物他更喜歡,玩起來也更刺激。
孟興舟沒想過對誰負責,也不怕唐瑤纏上他,他壓根不是本地人,玩夠了說走就走。
他在唐瑤跟前擺出特彆理解同情她的樣子,唐瑤說那些,哪怕他心裡笑死了,表現出來的還是認同。這幾年唐瑤聽多了奚落的話,難得有人跟她站在一邊,她就把心裡話全都說了,並且實實在在跟孟興舟搞到一處。
她一定想不到,孟興舟離開之後跟一起出門的哥哥吐槽了個夠。
他是發自內心的同情,同情這女人長著一副好模樣卻生了個豬腦子。想要的太多卻沒有和欲|望相匹配的手段,連彆人是真情還是假意都分不清,聽著好話就覺得他一定是個好人,活該落得這步田地。
唐瑤把孟興舟當成謝士洲的替代,短暫的慰藉了自己,在孟家兄弟談好生意離開之後不久,她月事停了,勾陳二爺進她房裡就是想掩蓋這樁醜事,前後相差一個月而已,回頭足月生裝作早產就好了。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太太猜到她的打算,也做了一手準備。
在接到京中回信,得知世子妃對此事毫不關心以後,太太往唐瑤喝的補湯裡下了催生的藥,她對外說懷胎七個半月,實際九個月大的時候,在催生藥的作用下唐瑤提早發動了。
聽說八姨太要生了,陳家上下的表情都很奇怪。
誰家七個半月就生?
唐瑤想到彆人會懷疑她做了安排,丫鬟對外說是滑了一跤是早產的。
雖然還有人懷疑,也有不少人信了這套說辭,都道八姨太運氣真差,才七個半月長沒長好都不一定,哪怕是健全的,肯定又瘦又小,生下來也未必能養活。
等她真的把娃生下來了,府上人才發現,問題不是能不能養活,這孩子就不對。
經驗豐富的接生婆一眼就能看出她接的這娃足部足月,懷著七個月、八個月、九個月和足月生的都不一樣。她來的時候聽說七個半月早產,覺得今天可能要不好,好在過程還順利,好不容易唐瑤生了接生婆沒鬆口氣,看著那男娃反而懷疑起來。
她收拾出來又去給太太報了喜,說八姨太生了母子平安,還多嘴問了一句:“八姨太真是七個多月早產的嗎?那孩子長得也太好了,以老婆子這些年的經驗來看,竟同彆家九個月左右的差不多。”
九個多月和足月的差距還不是那麼巨大,可要是七個多月和九個月都分不出,那她這些年是白乾了。
接生婆隨口一問,結果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