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進退維穀。
給唐若遙打電話是決計不可能的, 彆說她平時都很少主動給對方打電話，現在唐若遙突然接到一個自稱她女兒的小朋友的電話, 怕是三魂都要嚇沒了七魄。
秦意濃目前本能地回避這個話題。她把自己的家庭情況藏得這麼深，無非是想保護她們，不管對方是誰, 她都沒有暴露的打算。
但這個電話不打……
秦意濃偷偷瞄了眼寧寧的臉色，她眼睛裡還包著淚，隨時準備大開閥門。
秦意濃揉了揉女兒的腦袋瓜, 溫柔應允：“好。”她揚聲道, “關菡。”
候在門外的關菡立馬進來。
“秦姐。”關菡朝她點點頭，空空如也的兜裡再次變出了糖, 塞到了寧寧的掌心裡, 寧寧眼眶還是紅的，依舊擠出了個乖巧的笑容來, 禮貌道, “謝謝關菡阿姨。”
秦意濃語速故意放得很慢，生怕關菡聽不清或者不能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幫我把手機拿過來, 寧寧懷疑我不是個演員, 要和我的同事，遙遙通電話, 問她證明。”
關菡先是睜大了眼睛，很快一點即透, 她眼珠轉了轉，趁著寧寧低頭看糖果的時間, 做了個口型：安靈？
秦意濃眼皮微垂，但沒完全合上，複又抬起，是個點頭的意思。
關菡替秦意濃從包裡拿出手機，便自發地再度退了下去。
她尋到一個僻靜地方，火速給安靈打電話，那邊甫一接通，她便語速飛快道：“安靈姐，秦姐有件事要你幫忙……”
房內。
秦意濃裝作虛弱的樣子，慢吞吞滑開屏幕解鎖。
寧寧對親媽是沒有防備心的，所以秦意濃解鎖手機後，在通訊錄裡瞞天過海地把安靈的名字臨時編輯成了遙遙，再移到寧寧麵前，在她的親眼見證下撥通了“遙遙”的號碼，寧寧半點沒有懷疑，這個“遙遙”是假的。
為了預留關菡通報的時間，秦意濃故意拖延，點著手機上兩個排列在一起一模一樣的字，道：“這就是遙字，認識嗎？”
寧寧搖搖頭。
她眼睛盯著“遙”字，手指在被麵上一筆一畫地跟著寫，過於複雜的筆畫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卡殼推倒重來。
秦意濃估計差不多了，說：“那媽媽要給遙遙打電話了噢。”
寧寧緊抿著唇，認真地點頭。
秦意濃將一個國際影後的演技發揮到極致，寧寧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那邊的假“遙遙”安靈有苦難言，緊張配合她的演出。
她好端端一個王牌經紀人，誰能想到有一天還要在表演事業上做出一番成就呢。
“我還好啊，不忙……”
“拍戲嘛，不就是那回事嘛，這導演有點難講話，磨嘰死了，等拍完這部戲我要休息一下。”
“你最近在乾什麼啊？接新戲了嗎？”
秦意濃和安靈一唱一和，一臉輕鬆，不時朝寧寧投去一個“你看，媽媽都說了我是演員，現在你相信了吧”的眼神。
寧寧秀氣好看的眉頭皺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秦意濃演了一會兒，寧寧摘了一邊耳機，小聲說：“我可以直接和遙遙阿姨說話嗎？”
小朋友挺聰明，這會兒自發地連稱呼都變了。
秦意濃挑眉，說：“好啊。”她對電話那頭的安靈一字一字地提醒說，“寧寧要親自和你說話了啊。”不要關鍵時候掉鏈子。
安靈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喉頭緊了緊，努力調整出自然的口吻，笑說：“好的，我可喜歡小寶貝了呢。”誰知道她連小寶貝的人都沒見過，隻見過秦意濃手機裡的照片，長得跟她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要不是身為經紀人，秦意濃的行程她了如指掌，壓根沒空懷孕，她都不會懷疑這孩子不是秦意濃親生的。
秦意濃體貼給小朋友拿著手機，貼在她耳邊。
寧寧先奶聲奶氣地問了聲好：“遙遙阿姨好。”
假遙遙真安靈聽得心都要化了，笑容變得真心實意，樂嗬嗬道：“小朋友好啊。”
“我媽媽真的是演員嗎？”
“是啊。”
“為什麼她總是過一段時間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演員這麼危險嗎？”
“分人吧，你媽媽是太累了，和她工作性質沒什麼關係，我平時就身體很好啊。”
“那她是在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嗎？”
“呃……這個倒沒有。”安靈說，“她很遵紀守法的。”
“好的，謝謝阿姨。”
電話掛斷。
秦意濃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這下你相信了吧？”
寧寧若有所思。
秦意濃把她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溫柔地哄著她：“媽媽真的沒有做危險的事，媽媽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了。”
是時候把另一套宅子收拾出來了，再出事就讓關菡把她送到那裡去，總是叫老人小孩擔心也不好。秦意濃心想。
寧寧抬頭。
秦意濃笑了：“怎麼了寶貝兒？”
寧寧咬著唇瓣，困惑地問：“為什麼遙遙阿姨的聲音聽起來比視頻裡老那麼多。”
秦意濃：“……”她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因為視頻裡用的是配音啊，不是她本人的聲音。”
寧寧又被她糊弄住了，可愛地歪了歪小腦袋瓜：“什麼是配音？”
秦意濃給小朋友解釋了一番，還找了早年她演的一個電視劇，放給寧寧看，那時候秦意濃台詞功底很差，她生活在南方，普通話還有點方言口音，簡直慘不忍睹，所以隻能用配音。
***
“安靈，我女兒說你老。”把寧寧哄好送到紀書蘭那兒以後，秦意濃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慢條斯理地抿著，忍俊不禁道。
安靈：“……”
安靈心口起伏了一下，說：“我辛辛苦苦陪你演戲，就得來這麼一個結果？”
秦意濃哈哈笑。
安靈：“那你怎麼騙她的？”
她現在心情這麼好，鐵定是已經圓過去了。
秦意濃咳了聲，笑道：“怎麼能叫騙呢，這頂多是哄，我跟她說用的配音，費了半小時的口舌，她終於打消了疑惑。再說了，我還能真讓她給唐若遙打電話啊，我不要命了？”
“你就沒想再給孩子找個爹媽什麼的？”安靈調侃她。
“找你嗎？”秦意濃不正經回道。
“彆，”安靈拒絕得果斷，“我還等退休了包養幾個小鮮肉，輪流寵幸呢，豈能吊死在你這顆歪脖子樹上。”
“我不攔著你找小鮮肉，你就負責給我掛個名。”
“吃力不討好的事，誰愛乾誰乾。”眼看秦意濃越來越沒個正形，安靈聽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八卦，便轉移話題道，“這次狗仔速度挺快，你上午回京，傍晚熱搜就來了，要看看嗎？”
“不看。”秦意濃懶洋洋道，“你給我念個標題。”
“稍等。”安靈似乎在翻新聞，找到後先笑了聲，才一字一字說，“秦意濃又有新歡，機場和高帥猛男旁若無人甜蜜相擁。”
秦意濃詫異道：“石驍都捂成那樣了，還能看得出來他帥？”
安靈半是打趣半是嘲諷：“娛媒過於相信你的眼光唄。”頓了頓，她數年如一日不死心地問，“要幫你澄清嗎？”
秦意濃笑笑：“我一向都沒有澄清過，突然澄清，難道不是坐實了這個謠言？”
安靈：“這不是你考慮的問題，我自有辦法。”
秦意濃沉默。
安靈以為她動搖了，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壓著喜悅和期待，謹慎地低聲勸道：“即便你自己不在意，有彆人會在意。”
這個彆人無疑說的就是唐若遙了。
秦意濃休息這段時間，甚少在公眾麵前露麵，曝光度低，新聞自然比以前少了些。細數上來，隻有那次參加首都戲劇學院應屆生的畢業典禮，再有就是前段時間電影存貨上映，緋聞就更少了。
安靈搬出唐若遙，不僅沒起效果，反而適得其反，秦意濃原本猶豫不決——安靈以為的——的態度頃刻間變得肯定下來：“算了，習慣了，反正沒多久就會消停了。”
“我要去陪寧寧了，下次再聊。”秦意濃把手機丟在了吧台。
***
@八組鴨吃瓜爆料V：
最新消息，秦皇秦意濃又有新歡啦，據說該小哥是個模特，看這大長腿，這健碩的肌肉，雖然戴了墨鏡口罩，但還是無法掩飾對方驚人的帥氣呀，秦意濃桃花運這麼旺盛，什麼時候出一本戀愛寶典[吃瓜]
【你有錢你也可以，鈔能力的力量[吃瓜.jpg]】
【博主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她不是正常戀愛吧，就是換情人如衣服啊，被爆出來的就這麼多，沒爆出來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你看她臉色這麼不好的樣子，是不是濫交得病了啊[捂嘴笑]】
【樓上的黑子nmsl】
【秦意濃粉絲嘴這麼臟的嗎？說兩句實話就要被人身攻擊啊，不要再跳腳了，再怎麼跳你們主子也不會寵幸你們的】
【大多數網民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遼，秦意濃有錢有地位，換情人如衣服又怎麼樣，我有錢我也養他十七八個小鮮肉，不上他們我也看著養眼，一沒劈腿二沒插足人家婚姻，怎麼了？這就戳你們肺管子了？醒醒，大清早就亡了】
【樓上說沒插足人家婚姻是不是忘了韓玉平韓導，我發現秦粉是真的很健忘啊，藝術成就是一回事，秦意濃人品是另一回事，我誇她電影演得好不代表我不能罵她臟】
晚上，晚飯過後，正是流量高峰期。
唐若遙日常用小號登陸微博刷秦意濃的動態，就看到這麼一條新聞。以“秦意濃新歡”開頭的新聞這些年她所見不下兩位數，後麵跟的都大同小異，但不代表她已經能夠尋常視之。
相反的，相比從前，這些日子以來的親近讓她幾乎淡忘了秦意濃是個風流多情之人，所以乍一見到這條新聞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接著是從心臟深處漫上來的，如同緩緩漲上來的潮水淹沒眼鼻的窒息感。
賓館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但她還是仰了仰臉，將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忍了回去，沒有讓它落下來。
沒有再多去注意秦意濃異常的臉色，唐若遙退出了熱搜，連帶著小號一起退出登錄。
秦意濃工作室這些年幫她處理黑料的速度讓唐若遙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這些新聞的真實性。很簡單的邏輯，如果這些料是假的話，秦意濃工作室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再不濟發個形式上的律師函也行，即使圈內人大多知道律師函基本是唬人的噱頭，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去追究責任，發多了還會被當成笑話。
女星的名譽至關重要，秦意濃工作室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它的沉默，等於事實，代表默認。
唐若遙和絕大多數人沒什麼不同，她都相信了，否則以她的聰慧程度，很快就會發現中間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