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登陸的那一秒，唐若遙腦海中掠過秦意濃靠在陌生男人懷裡，淡色的嘴唇，心裡的異樣一閃而過，很快被酸意壓了下去。
她找了部國外的經典影片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剛看個開頭，手機震了一下。
關菡：【上回讓你選的車選好了嗎？】
唐若遙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一邊陪著新歡，一邊不忘“舊愛”，秦意濃還真是兩不誤。理智告訴她不該任性，秦意濃記得自己她應該慶幸，但情感在這一瞬間占據了上風。
她把手機晾在一邊，沒回複。
***
“回了嗎？”秦意濃捏著酸疼的眉心。
“還沒有，可能有事忙沒看到。”關菡說，“要不你再去休息會兒吧。”
“現在睡了晚上就不用睡了。”秦意濃擺手道。
她醒過來不久，總覺得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情，神情嚴肅地去問關菡。關菡和她大眼瞪小眼，萬能的關助理愣是沒想起來有什麼大事。最後還是端著平板，對照備忘錄一條一條念，發現是給唐若遙買車的事。
關菡：“……”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酸過。
“行吧。”秦意濃說，“等她回了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關菡嗯聲，低頭點開行程表，說：“江老的生日宴，時間就快到了，你有機會說不定可以當麵問她。”
“生日宴？”秦意濃狠狠地皺了下眉頭。
她過得快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問：“什麼時候？”
關菡：“下周六。”
秦意濃蜷了蜷手指，張了張嘴：“禮物……”
關菡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半年前您就備好了。”
秦意濃霎時如釋重負：“那就好。”她還以為自己忘記了呢。
關菡心神一動，機靈地建議道：“要不要給你置辦點新衣服？”
“前一陣不是剛……”秦意濃說到一半，生硬地刹住了舌頭，從容不迫地改口，“也行吧，快秋天了，衣服是有點少。”
關菡垂眼，掩去眸底的笑意，聲音平靜。
“那我就讓人安排了。”
***
唐若遙把那封請柬動作小心地展開、合上，再展開、再合上，全程麵無表情。
辛倩看得眼睛疼：“唐唐，你乾什麼呢？”
唐若遙還是那副沉靜的表情，將精致燙金描邊的請柬合上，兩指捏著一角，淡道：“沒什麼。”
辛倩湊過來看請柬上寫的字，江老的名字她是認識的，但是她敏銳度遠遠不夠，看唐若遙貌似煩惱的樣子，便道：“你要是不喜歡的話，不去行不行？”
“不行。”唐若遙說。
“哦。”
唐若遙那天故意拖到了很晚才回複，說自己還要考慮考慮。沒想到關菡依舊秒回她：【那就等你想好吧，不急】
關菡想：反正你們你們下禮拜就見麵了，到時候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在唐若遙心裡完全是另一種解讀：秦意濃果然是有了新歡，之前還興致勃勃地截屏來和自己討論，現在就這麼敷衍了事了。
她這幾天興致都不太高，拍完戲就一個人安靜窩著。越臨近請柬上的日期，她竟然生出了逃避的心思。明知道秦意濃是藏了劇毒的藥，她卻一直在飲鴆止渴，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剩下八個月，她不受控製地越陷越深。合約結束的那天，她真的能乾脆利落地抽身離去嗎？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她或許應該早做準備了。
唐若遙眯了眯眼，眸心掠過一抹暗芒，快得讓人無從捕捉。
就當這次的宴會是一次鍛煉吧。
她絕不會再讓自己迷失。
辛倩在旁邊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唐若遙嘴角竟隱約露出了一點笑意，透著危險和算計。
辛倩一怔，後頸本能地躥起涼意，但還不等她看清，那笑容倏忽又消失了。
片場，林導跟她又提了一次明天出席江老生日宴會的事，唐若遙表示自己記得，並且很期待。
林國安轉頭就去和秦意濃彙報了。
秦意濃對林國安這種中年，已經接近老年的八卦男人非常頭痛，但礙於她先前親口承認的“情侶”關係，被迫從林國安那裡知道了許多“她女朋友”的每日動態。
包括但不限於她今天哪場戲拍得特彆好；片場來了一隻貓，唐若遙給貓喂了吃的；片場又來了一隻野狗，唐若遙又給狗買了吃的，真是個有愛心的年輕人，附贈照片一張。
照片是林國安拍的，照片裡唐若遙穿一身水青色的旗袍，長發單紮成麻花辮搭在身前，發尾輕薄細碎，清新靈動。蹲下喂貓的時候，她修長白皙的手和野貓臟亂的毛發形成鮮明的對比，身後的陽光洇開遍地金色，年輕女人察覺到鏡頭，彎起眼睛，衝這邊笑了一下。
溫柔又有些清冷的笑意頃刻間穿透了屏幕，叫人無從躲避。
秦意濃對著照片發了會兒呆，長按保存，再設置隱藏。秦意濃嗓子有點癢，端起手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回道：【沒想到林導還有當攝影師的天賦】
林國安：【你忘了，我大學學的是攝影係啊】
那一批老牌導演很多都是攝影出身，包括韓玉平。秦意濃被美色衝昏了頭腦，訕訕地摸了下鼻子，笑著打字：【確實忘了】
【回頭我就找老韓告狀】
說到韓玉平，秦意濃有話問：【韓導殺青了？】
林國安瞅了眼陪貓玩的唐若遙，見她沒注意自己，才回道：【快了，說不準比我還早點兒，話說你自己怎麼不親自問他】
【不想打擾叔叔】秦意濃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就是犯怵。她這在外麵又是找導演又是拉投資拍電影鼓搗得熱火朝天的，都是瞞著韓玉平的，她心虛，不敢和韓玉平直接對話。
林國安倒是真信了她的鬼話，耿直說：【不至於，彆人的打擾是打擾，你的打擾不叫打擾，老韓膝下無兒無女的，把你當親女兒，你老不找他，我估計他要心碎漠北了】
秦意濃和林國安打了會兒哈哈，談起正事：【咱倆的合同什麼時候簽？】
林國安不急：【你啥時候有空啥時候過來簽，或者等《南山下》殺青，我們倆約個時間】
秦意濃：【那就等江老的生日宴結束吧，我抽空去你那兒一趟】
免得夜長夢多。
這一句秦意濃壓下了沒說。
臥室的窗簾一角倏地被風掀起，已經帶上了秋意的涼風灌了進來。
秦意濃偏頭望過去，驀地覺得心裡毛毛的，湧起了一陣莫名的不祥預感。
【又找借口來找你女朋友唄，小情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這隨時歡迎，你天天來也沒事】屏幕上又跳出來這麼一句。
麵對林國安自以為會意的揶揄，秦意濃一概敷衍過去。他說是就是吧，無論如何，這次秦意濃不打算再進劇組了。
保持距離。
為注定到來的離彆預演。
她和唐若遙各有各的考量，不約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秦意濃離開吧台，將主臥的窗戶一扇一扇關好，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慢慢地平複下去。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江老壽辰那天有大風，酒店門口少行人。
唐若遙偏頭，望著飄搖落到自己肩膀上的一片枯葉，抬指捏了起來，或許是手下沒有輕重，不等她細細端詳，便順著脈絡粉碎了乾淨，一陣風過，隻在她手指留下了灰色的淡痕。
唐若遙撚一撚指尖，那些淡痕也徹底不見，心裡的悲意隨著粉碎的葉片漫溯，在漫天秋色裡發起呆來。
“唐唐，”辛倩給穿著露肩禮服的唐若遙披上披巾，低聲提醒道，“進去等吧，彆著涼了。”
唐若遙回神，邊往酒店大廳裡走，邊在辛倩遞過來的紙巾上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掀唇淡道：“林導還沒好？”
“誰知道呢，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要磨嘰。”辛倩小聲和她吐槽。
唐若遙眼神裡流露出輕微的責備，說：“是我們到得太早了，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辛倩低頭看手機：“還有十分鐘。”
話音剛落，酒店門口的紅毯前駛過來一輛純黑色的豪車，侍應生繞到後麵拉開車門，兩鬢發白、西裝革履的男人壓著一邊袖口，彎腰鑽了出來。
林國安信步朝在大廳靜立的唐若遙走過去，風度翩翩地行了個紳士禮。
唐若遙唇角微揚，像個高傲的女王一樣將手搭在導演的掌心。
行進的車上很安靜，林國安低聲和唐若遙介紹這次列位出席的大佬都有那些，具體乾什麼的，名單當然是秦意濃提供的，順帶提供了幾萬字文檔的介紹，要不是林國安本來就認識大部分，記下來都是件難事。
為了秦意濃和她女朋友，林國安真的付出了太多，還誰都不能說。
唐若遙一一記在心裡。
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她怔了怔，重複了一遍：“紀雲瑤？”
“對啊。”林國安體貼地補充解釋道，“就是現在寰宇影視的繼承人，紀總年事已高，平時有什麼事都讓他女兒出麵。”
林國安說到這嘖了一聲：“紀雲瑤性情有點古怪，在圈子裡風評不是很好，你要是遇到她，記得多長個心眼。”
唐若遙神情微妙，說：“我見過她。”他忘記自己怎麼進劇組的了嗎？
林國安對上她的眼神，良久，噢了聲：“給咱們劇組投資的大老板！”
唐若遙：“……”虧得您還能記起來大老板呢。
唐若遙深深地懷疑起了方才林國安給她介紹的那些內容的靠譜性。
林國安不知怎麼突然讀懂了她目光深處的不信任，脫口道：“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你女朋——咳咳咳……”
林國安突然連聲咳嗽起來，掩飾性地去找水喝，慌得眼珠子亂轉。
完了，他好像不小心說漏嘴了，希望唐若遙剛才那一瞬間耳朵聾了沒聽到吧。
唐若遙耐心等他咳完，輕輕地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道：“女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