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助理,昨晚是秦總送我回來的嗎?”她打電話問關菡。
人形傳話機關菡木然回道:“是。”
唐若遙:“那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關菡說:“我不知道。”
你們小情侶的事情能不能不要老是問我?
唐若遙:“她在你身邊嗎?”
關菡:“不在。”
唐若遙:“麻煩你了。”
關菡客氣地說:“不麻煩。”
唐若遙掛了電話,抿了抿唇,失落地坐在地上。
又不見了。
她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自己?
如果沒有,為什麼聽到自己醉酒不顧一切出現在殺青宴上,之前從沒聽說她要出席的消息,還經常用那種看心上人的眼神看她。
秦意濃有豐富的閱曆,唐若遙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但她有一顆質樸的心。她每次借口從書房出來偷偷看她,秦意濃何嘗不是趁著那時候看自己,專注、認真、溫柔,滿眼的情意繾綣。
如果有,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避開自己?
***
秦意濃把奶嘴懟到了嬰兒臉上,吃不到奶的小嬰兒哇哇啼哭起來。
秦意濃低頭一瞧,連忙重新塞到嬰兒嘴裡。小嬰兒滿臉淚痕,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阿姨,吧嗒吧嗒地吸著衝泡的奶粉。
她偷偷瞟一眼秦露濃,秦露濃沒發現她乾的蠢事,籲了一口氣。
嬰兒吃完就睡著了,秦意濃看著她香甜的睡容,忽然生出幾分羨慕。
吃了睡,睡了吃,比豬還豬,還不用像豬一樣擔心長大被吃掉,多幸福。
她要把嬰兒放到秦露濃身邊,秦露濃搖頭,下巴示意旁邊的小床,道:“讓她在裡麵睡吧,我想起來走走。”
月子期間要多臥床休息,但也可以適當的走動,勞逸結合,有助於身體的恢複。秦露濃身體虛弱,每次起床不超過半小時。
秦意濃扶著她走到了客廳。
走了幾圈,秦露濃說:“房子裡太悶了,我想去外麵。”
秦意濃搬來輪椅,推著她到外麵散步。
輪椅停在院子裡,秦露濃仰著臉曬太陽,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秦意濃像個小迷妹一樣,蹲在她身邊,兩隻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她。
秦露濃睜開眼,便看到身邊蹲著的某人,她抬手拍拍秦意濃的腦袋,奇怪地說:“好好的人不做,為什麼要做狗?”
秦意濃:“呸。”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秦露濃彎著眼睛笑起來,隻是不像以前那樣哈哈大笑,也沒有笑出笑紋,她說:“都是當阿姨的人了,不要這麼粗魯。”
秦意濃反唇相譏道:“你都是當媽的人了,也沒見你多斯文啊。”
秦露濃:“我以前可是很斯文的,誰見了不誇我。”
秦意濃嘁聲,不屑道:“你也說了是以前了,你看看你現在瘦得皮包骨。”她說著又抓起秦露濃的手給她量手腕,“趕緊多吃點吧,我看著都瘮得慌。”
秦露濃垂眸,輕聲說:“你也這樣覺得麼?”
秦意濃沒聽清:“什麼?”
秦露濃展顏一笑,說:“沒什麼,再推著我走幾圈。”
之後秦露濃不說話,秦意濃也不說話。她推著輪椅一圈一圈地走,不可避免地出起了神。不知道唐若遙起來以後會不會找自己,喜歡如果得不到回應,是會傷心的吧?
自己是要繼續假裝不知道她的心意,還是和她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假如談的話談什麼呢?秦意濃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
關菡向她彙報的電話也過來了,唐若遙果然找她了。
秦意濃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在家裡呆了好幾天,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時不時地走神,和她說話總是慢半拍。秦露濃輕輕地吸了口氣,抬手向後,按在她推著輪椅的手上,神情鬱鬱:“不願意陪我散步就不要出來了。”
她的語氣不像開玩笑,秦意濃心臟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忙道:“我沒有不願意。”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副樣子,還不如死在外麵,從來沒有回來過?”秦露濃低著頭,一隻眼睛被垂下來的劉海遮住,神情忽明忽暗。
秦意濃駭然道:“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是啊,我怎麼會這麼想?
秦露濃嘴唇輕微地顫抖起來。
“姐姐。”秦意濃繞到她身前蹲下,眼睛裡已經有了淚水,“你不要嚇我。”
秦露濃扯出一個笑容,抬手揉了揉女人的頭,道:“我就是隨口說說,誰叫你老是不理我。”
秦意濃委屈道:“我哪有不理你。”
就算真的不理她,也不要說這種話來嚇唬她。
秦露濃的臉部肌肉慢慢恢複控製,她揚了揚眉梢,是秦意濃最熟悉的鮮活樣子,道:“我剛才跟你說什麼,你聽到了嗎?”
秦意濃咬著下唇。
秦露濃伸指掐她臉頰,道:“還不從實招來?”
秦意濃心裡的防線出現了動搖。
她和姐姐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她那麼聰明,或許能給自己出出主意。不,她的感情是一筆糊塗的爛賬,自己問她還不如問天邊飛過的鳥。
但是說出來,會好受一點吧?
她深吸口氣,抬起眼簾,結結巴巴道:“我……我有……我有……”
秦露濃撲哧一笑:“你也有了?”
秦意濃:“……”
她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有個正經樣。
秦露濃話鋒一轉,語氣柔和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嗎?”
秦意濃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秦露濃挑眉,一手撐著下巴,理所當然道:“我什麼不知道?我還知道你左邊屁.股上有顆痣。”
秦意濃瞪眼道:“都當媽的人了,不能斯文一點嗎?”
秦露濃閒閒道:“你小時候讓姐姐給你洗澡的時候,可沒說要斯文。”
秦意濃漲紅了臉:“你你你——”
秦露濃眉眼彎彎。
秦家的兩位老人遠遠地看著兩姐妹鬥嘴,相視一笑。
紀書蘭欣慰道:“露濃這陣子心情都不好,隻有見到她妹妹才能真心地笑一笑。”
芳姨道:“二小姐也一樣呢。”
紀書蘭笑笑,提起噴水壺,繼續給花澆水。
這邊以秦露濃提前結束對秦意濃的打擊而步入正題。
“你天天魂不守舍的,不是有了心上人,還能是為什麼?”秦露濃笑道。
秦意濃有幾分吃驚,又覺得赧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有這麼明顯嗎?”
秦露濃點頭。
秦意濃自言自語了句:“原來我已經這麼喜歡她了。”
秦露濃:“他長什麼樣?有照片嗎?”
秦意濃麵露遲疑。
秦露濃:“怎麼了?想保密不給我看?”
秦意濃搖頭。
都二十一世紀了,彩虹旗都上過街了,秦露濃又在美帝留學工作過數年,見怪不怪。秦意濃咬咬牙,坦白道:“不是男的。”
秦露濃露出了然神色,說:“變性人啊?”
秦意濃:“……”
等她好了,自己非掐死她不可!
秦露濃眼睛彎成月牙,溫柔道:“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秦意濃再次脫口道:“你怎麼知道她漂亮?”
秦露濃說:“猜的,猜錯了又不會罰錢。那她漂不漂亮?”
秦意濃垂了垂眼,小聲回她:“漂亮。”
秦露濃伸手:“照片。”
秦意濃扭扭捏捏,又抱著兩分說不出的歡喜,從手機相冊挑了一張唐若遙最好看的照片,又用袖子擦了擦手機屏幕,遞過去,忐忑地等待著。
不知道姐姐會不會喜歡她。
秦露濃一瞧之下,驚道:“這麼小?”
秦意濃忙澄清道:“成年了。”
秦露濃眯起眼睛:“學生?”
秦意濃心虛道:“大二了。”
她以為秦露濃要說她老牛吃嫩草,沒想到秦露濃分析說:“她這麼小,肯定沒見過什麼世麵,你條件這麼好,你用心追一追,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你把好好的一個小孩拐上賊船,以後不要做對不起人家的事。”
“……”秦意濃說,“不是。”
“什麼不是?”
“不是追不追的問題。”秦意濃閉了閉眼,像是說到什麼令她萬分痛苦的事,嗓音艱澀地說,“她喜歡我。”
“你喜歡她,她喜歡你……”秦露濃被她的表情迷惑,來回念了好幾遍,才相信自己並沒有想錯,愕然道,“這不是兩情相悅嗎?你在怕什麼?”
秦意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秦露濃忽然懂了,內心酸澀難當。
你在怕什麼?
怕我會成為第二個你。
秦露濃死死地咬住下唇,彆過臉,潸然淚下。
她不僅毀了自己,連她最珍視的妹妹的愛情也一並毀去了。
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秦意濃的聲音傳來:“其實我不需要這種多餘的感情,我也不是一個人,有你,還有寶寶,夠了。”
“不夠!”秦露濃猛然轉過來,她臉上的淚痕未乾,平素溫和端莊的麵孔竟有些扭曲。
“不夠!”她憤怒地說著,用力拍打輪椅的扶手,“你需要!彆人有的你都要有!”
“姐姐……”秦意濃雙手搭上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冷靜一點。”
秦露濃的表情慢慢平複,平靜到有些木然。
“我想回去了。”她低著頭說。
秦意濃推她回去,看著她睡著。入睡花了很長的時間,睡夢裡亦是不安地皺眉。
秦意濃後悔了,她不該把唐若遙的事告訴她。
翌日秦露濃又在院子裡散心。
“昨天那件事,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嗯。”秦意濃推著輪椅慢慢地走著,“你說,我聽著。”
“我給你造成了很壞的影響,但你不是我,她也不是那個人,人生短短數十載,遇到兩情相悅的人不容易,我希望你可以去試一試。”秦露濃感受著迎麵拂在臉上的風,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說過什麼?”
秦露濃抬起頭,看著碧藍高遠的天空,平靜地說:“我不後悔。”
哪怕從雲端跌落塵埃,為愛傾儘所有,落得如今淒慘,昨日種種,她都不曾後悔。
秦意濃也仰了仰頭,看向同一片天,說:“我知道了。”
秦意濃收回視線,說:“我今晚不回來了。”
秦露濃拍了拍她的手:“加油。”
秦意濃微微笑了。
當夜,唐若遙在家裡給自己下了一碗素麵,幾根青菜加一個雞蛋,忽聽得門鎖輕響,多日不見的秦意濃開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