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時,他的痛泣聲那般傷悲,誰又能言道他對她未曾生過真情。
“什麼?”她止住嘴,常伯樊不由追問。
“爹爹,給我兩副書畫。”蘇苑娘的眼已瞧到了牆壁上父親作的畫上,想著來的時候要給他多要兩幅畫添補那些他送的禮,便開口。
“什麼?”這下,換蘇讖作問為何了。
他看著眼睛在書房遊走的閨女,饒是女兒是蘇讖一手帶大,蘇讖有時也有些跟不上她的想法,當下頗為汗顏。
女婿也頗有些辛苦,往後不應過於為難他,應該對他更好一些。
如此作想著,蘇讖靈光一振,想起他的書畫在外頗有一些名聲,女婿在外奔走,大可拿他的書畫去作禮,便對女兒寬容道:“好,多拿兩副,爹爹以前多作的,皆可拿走。”
“兩副,三副即好。”要大方點,蘇苑娘臨時改口。
“好,你挑你喜歡的,給伯樊也挑幾副。”蘇爹爹更大方。
“就是給他的。”爹爹突然好大方,以往送一副都是斟酌了再斟酌,陪嫁她的也不過三副罷了,蘇苑娘不禁默然。
“都挑,”蘇讖愣了一下,笑著疊聲道:“都挑都挑,你們去爹爹庫房挑就是,由著你們挑。”
母親還有話要問父親,蘇苑娘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小聲道:“我帶你去。”
他們走後,蘇讖與夫人歎氣:“才進門兩天,就想著她夫君了。”
“壞你擔心,好你也擔心,”蘇夫人掐他,白他一眼,“怎地比我這丈母娘還難侍候。好了,我有要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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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苑娘帶人挑書法出來,見母親就好似有些憂心仲仲。
這廂蘇夫人見到他們笑容不減,但蘇苑娘從小跟隨母親身邊長大,尤其她對看重之人情緒非常敏感,就是蘇夫人笑容不變,她還是看出了不對來。
等父親叫去常伯樊看他寫字去了,蘇苑娘問母親:“是哥哥出事了嗎?”
“你彆管,”女婿不在,蘇夫人就放心說話了,拉著女兒的手殷殷叮囑:“家裡的事,你兄嫂的事,你皆無需擔心,你隻要過好你自己的,我們就放心了,隻要你無事,家中就沒什麼大事。”
她即大事,蘇苑娘前世已知,這世再聽母親嘴裡說出這話來,她心中冷不丁一疼……
她不能在新婚初始、兄長受難之時,拿和離之事紛擾父母。
且等一等,等兄長的劫難一過,官位往上一升,那個時候才是她提和離的好時候。
蘇苑娘片刻就做好了決定,頷首與母親道:“苑娘知道了,娘親放心。”
離開蘇府時,蘇夫人掉了淚,蘇苑娘給娘親擦淚,安慰她:“等過節了,我就來看您了,要不了幾日您就可以見到我了。”
被呆閨女安慰,蘇夫人破啼為笑:“要不了幾日?你爹是怎麼教你的?”
三月最早的上巳節已過,正陽節要到那五月去了,現在才三月中旬,哪個節日是要不了幾日的?
再則,也不是哪個節日皆可回娘家的。
“那我得巧,就回家來。”蘇苑娘細想想,這節禮日間隔得是太長了,但也不甚要緊,她會找到時機回來的。
蘇苑娘不是那等沒有心思的人,前世爹娘想她,沒有理由便尋借口借著巧機來看她,這世就由她來罷。
前世沒有為他們做的事,今世要做到,她不想再留遺憾悔恨。
“好,”有這份心,就是她不來也足夠了,蘇夫人方才哭著,這下已是笑容滿麵,“娘在家等著你。”
“要聽爹爹的話。”娘親有時也任著性子來,常與父親生氣賭氣,蘇苑娘在家時,還能陪著爹爹一起與娘親作揖道歉,哄娘親順心,後來她不在家了,父母大吵了幾次,據說是有一些日子相互不理睬的,娘親也因此跟她表露過與爹爹不理會她的沮喪。
“爹爹……”蘇苑娘叮囑完母親,又掉頭轉臉叮囑父親:“娘親隻是愛使一點點性子,她不開心了,您順著她一些,她就開懷了。您切莫生她的氣,生了,她不定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怎麼難過呢,苑娘不在家,隻有她當得您的心肝了。”
看女兒像模像樣像個大人一樣操心囑咐他,蘇讖也是啼笑皆非,隻是以往的三人相依為命如今隻有兩人了,另有心酸占據他心頭,摸著她的頭笑歎道:“知道了,會好好照顧你娘親的。爹爹老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時時盯著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們擔心,知道嗎?”
“知道了。”蘇宛娘點頭。
蘇夫人在一旁淚眼婆娑,剛收回的淚又掉了出來,她與老爺依依不舍送了女兒女婿上馬車,等馬車走後許久,還站在大門門口,悵然看著女兒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