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字,代表的不僅是地位,還有權力、手段。
隻一個臉色,一個眼神,常守義的火,瞬間就啞了。
嫡係是自來承爵位的那一脈,現在爵位是沒了,但他們還是常氏一族最尊貴的一脈——常守義一生當中見過常氏四位族長,在這一刻,他從常伯樊身上看到了當年他年幼時,獨霸汾州的老家主老井伯爺的影子。
那位老井伯爺,是常守義一生當中見過最威儀凜然的人,是常守義心中最深處的景仰與恐懼。
他想成為那位的人,也害怕著那樣的人。
“賢侄孫,”想起了過逝許久老家主的常守義心中閃過無數感覺,等他再開口,口氣訥訥,已顯弱態,“這孩子是糊塗了,但不孝……”
在常伯樊冷冷的直視下,常守義下麵的話不知為何說不下去,他急急走到常順意身後,一巴掌揮向他的腦袋,怒道:“胡鬨,這裡是你撒野的地方嗎?還不快快向家主請罪!”
“祖……祖父……”常順意捂著腦袋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死老頭,淚眼婆娑。
他是按這死老頭的意思來的啊,這老頭是要放棄他嗎?
“還不快磕頭賠罪,你這不孝子孫,是想氣死我嗎!”看他不受教,常守義急了,當下雙手齊上,摁著常順意的腦袋就往地上砸。
常順意被他摁著猛磕頭,常守義手上沒個輕重,他心中急迫,用的是手上最大的力道,一連幾個磕頭下來,常順意的腦袋破了,額頭上很快糊出了一層血流成了一道血跡,順著他的臉孔往上流。
“祖父,饒命,饒命啊……”他的妻子未料祖父動作如此之快,心腸如此心狠手辣,當下被嚇了個半死,對著常伯樊跪的方向轉而跪向了常守義,她對著家中祖父連連磕頭,大聲淒慘地慘叫:“祖父饒命。”
她這一哭,淒厲無比,堪稱慘絕。
“潑婦!”被她這一哭,把常守義弄得上不去下不來,他氣極,一個巴掌揮過去,把那梅娘抽倒在地。
“我的天呐。”梅娘不敢相信自己命竟這等苦,倒在地上摸著臉,痛苦地哭了起來。
“爹,您消消氣,可彆氣壞了身子。”這下,常守義的長媳不敢接著哭,忙快走過來扶老爺子表孝心。
“娘,您也彆哭了,伯樊侄子,你看看,你看看,這家亂成什麼樣兒了?是我們不對,是我們糊塗,你也彆生氣了,我們也沒想到臨走之前過來看看三弟就能鬨成這個樣子……”長媳哭道。
常伯樊轉而看向她,這長媳不敢與他對視,飛快瞥過,扶著老爺子趕緊往太師椅走。
“好了,”這一家子,沒一個善茬,常伯樊勾著嘴,冷笑,撿起桌上的杯蓋砸到杯子上,在杯蓋與杯子相碰的輕脆響聲中,他抬眼環視了這家人一周,“意堂兄不孝不恭,這是你們家裡的事、猛三叔夫妻倆的事,臨不到我這外人插嘴,我就不多說了,之前的事,義族叔公若是還有不滿,想讓猛三叔回去,私下派個人跟小子說一聲就好,小子無所不應。”
說完,他看向了南和。
南和機靈冒出來,朝那家人彎腰拱手,“小的替老爺送守義公,老太太們出去,老族公,請!”
常守義麵如土色,臨走之前竟不敢多看常伯樊一眼,帶著一家人快快地出了常府。
一出常府,不顧外麵還站著諸多常家親戚和下人,他一個巴掌朝一臉血跡的常順意揮去,大怒道:“我打死你這不肖子孫,居然胡鬨到本家來了,跟你爹一個樣,不識大體的畜牲。”
他罵得那是相當之狠,罵完叫家裡的下人拖著這個不肖子孫往回走。
等到了客舍,常順意被送回了房,當晚,常守義悄悄地出現在了他的房間,愛憐地摸著常順意的頭,驚醒了發著高燒的常順意。
常順意一清醒就見到了常守義,當下想也不想,驚懼地往床裡退,連祖父都顧不上喊。
“孫兒,孫兒……”看他避諱不及的樣子,常守義老淚縱橫,伸長手不斷夠他,“我可憐的孫兒,是爺爺不對,委屈你了,我那是不得已為之,是為了我們一家人著想,那常伯樊心狠手辣,我怕不如他的意,他就把福山的鹽井收回去。”
“嗬嗬。”他都要死了,這老東西還糊弄他呢,常順意閉著眼,舔了舔乾澀的嘴,笑了起來。
“爺爺知道這次是真真委屈你了,爺爺作主,福山的鹽礦若是能采出鹽來,分你一個人三成利,當做是你這次受了委屈的彌補,可好?”
常順意很想說不,很想有骨氣地讓老東西拿著東西去死,把他所受的屈辱全都還回給這老東西,但他在一片頭疼腦脹中拚命地睜開眼,問那老東西:“可真?”
他喉嚨嘶啞,眼睛赤紅,說著的時候,有眼淚流出了他的眼眶,經過了白天他被巴掌打傷的臉孔。
常順意感覺身上刺疼無比,他的身上沒有哪一處是不疼的,在那片巨疼當中,他紅著眼,流著淚,話剛落音,又急急地跟老東西確認:“你當真嗎?”
當真,他就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