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姑爺一時的臉是爽快了,但他會怎麼想?與苑娘天天過日子的是他,苑娘在常家還得靠他,她的火氣不能這樣當著下人的麵發在姑爺身上。
佩二娘跟著丈夫從京城蘇氏一族的死局中避走臨蘇,所忍之事豈止一二,她連把一生搭進臨蘇的事都忍下了,這口小氣絕沒有忍不下的道理,是以麵上一點也沒顯,和顏悅色對常伯樊噓寒問暖,“山裡天氣冷,都不見太陽了,你快把披風穿上。”
那滿是關懷的口氣,完全聽不出一丁點她此前對姑爺的不滿。
這就是她娘親……
蘇苑娘定定看著她。
爹爹娘親在她心無一不是的地方,他們對她是那般的好,甚至用犧牲性命保護她也在所不惜,在她心中,他們無所不能。
但無所不能的娘親也要為了保護她心口不一,絕沒有依著來自己性子來的意思。
不可能隻做自己的,總要為自己心愛的人去與世道妥協。
她願意為爹爹娘親去做那個讓他們放心的女兒。
“是,母親,女婿遵令,這就去。”常伯樊恭敬應了話,偏頭朝眼睛盯著嶽母大人的苑娘看去,一看到她臉上的紅痕,眼睛就定了:“怎麼了?”
蘇苑娘回首,那雙清冽分明的眼轉投到了他身上:“夫君。”
夫君頓住了,還沒想明白這是為何,隻見她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複抬頭望他:“吉時到了,吳師傅把菜都做好了,我們去端給藥王爺爺吃罷?”
“苑娘?”
“欸?”
“好,”常伯樊忍住胸腔的激烈震動,朝抬著小臉問他的小娘子笑道:“我們這就去,是我回來晚了,下次不會了。”
“哦。”哦?蘇苑娘還是不懂,但不妨礙帶著他往爐灶走,還不忘招呼一直笑意吟吟看著她的爹爹,還有娘親,“爹爹,娘親,走了。”
蘇讖夫婦走在後麵,前麵的人一走遠,蘇讖看夫人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不禁問:“二娘,怎麼了?”
“你不覺著我們苑娘這一見,太懂事了?”
“是有些,”蘇讖琢磨著夫人不快口氣裡的意思,“嫁了人是有點很不一樣了。”
“太懂事了!”
“還請夫人不吝指教。”蘇讖很想馬上就聽明白他夫人的意思,此前他們不是還在說苑娘沒開竅嗎?怎麼突然就成懂事了。
“能讓人飛快懂事的,能是什麼好事?”佩二娘冷眼上前,“回頭差人去打聽打聽,常府裡麵出了什麼事,絕不是蔡家來人那麼簡單。”
蘇讖抽了口氣,事關女兒,哪怕尚不明就裡,蘇狀元也淡定不了了,上前緊跟夫人,小聲道:“夫人彆嚇我,我們苑娘這不看著好好的嗎?”
“好個鬼!”蘇夫人眼睛往前一橫,目露凶光,“這事你先彆問我了,先聽我的,先去查。”
誰欺負她女兒,她就讓誰不得好死。
“好好好。”蘇讖疊聲應道,聽夫人的。
**
祭完藥王爺,天色已快黑了。
藥王廟留不下蘇府一行眾多的人,這邊主人一祭到末尾,那廂蘇管家就帶著仆人收拾東西,等一家人和三元道長師徒簡單用過膳,就要往山下趕路了。
三元帶著徒弟送了他們一程。
送彆終有時,眼看送出了二裡地,蘇讖勸他們回去:“好了好了,道長,快回去罷。”
三元道了好,喊住前麵蹦蹦跳跳陪著嬸母和姐姐走路的兩個徒弟:“安寧,安生,好了,和師傅回去。”
安寧和安生得了師傅的話,依依不舍跟蘇夫人和苑娘告辭。
他們要回了,蘇夫人蹲下身,跟他們叮嚀:“回去了要聽師傅的話,書要好好讀,功課要好好做,要照顧好自己,姐姐要照顧弟弟,弟弟也要照顧好姐姐,你們相依為命更要顧著對方一些,可聽明白了?廟裡缺什麼就來蘇府找伯伯嬸娘,有我們在著呢,可曉得了?”
安寧牽著安生的手,眼睛不舍地看著這個在她眼裡是世上最溫柔的母親的嬸母,乖乖巧巧地點頭,“曉得了,嬸娘。”
“好,聽話啊。”蘇夫人沒法兒把他們當親生兒女疼,可這兩個小的她都照顧過,他們在閻王爺手裡逃難的時候是她守著他們活過來的,可以說他們的性命在她手裡過了一道,他們是有那份緣份在的,她盼著他們好,也願意多做一點讓他們好起來。
蘇苑娘看著母親細心叮囑孩子們,想起了安寧安生那門徒眾多,倍受尊重的往後,不禁笑了起來。
真好,安寧安生的小時候原來被她的娘親這般疼愛照顧過,難怪後來他們觀裡的人對哥哥所求之事無一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