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蘇苑娘走了幾步, 才發覺出母親的怒火。
蘇夫人對她的喊叫充耳不聞。
“娘親, 你彆找常, 當家的。”蘇苑娘緊緊拉扯著母親的手, 拖住人定住不往前走。
“退下。”被她拉扯住, 蘇夫人定下,沉聲朝仆人道。
她的大丫鬟一看她臉色,一語未發,警覺地用眼神示意,迅速飛快帶著周圍所有眾仆退出三尺。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連夫君你都叫不出口嗎?”蘇夫人知曉女兒憨笨,不能視尋常人視之, 但女兒已經嫁出去了,她是好是壞他們夫婦倆離得太遠,一時是管不到的,她不護好自己, 等出事了, 叫他們兩老倆口如何是好?
愛之深, 責之切, 蘇夫人氣得狠狠捏扯住女兒的耳朵:“你不歡喜中意他,你為何答應嫁他?憨包啊。”
因她傻,因她是真不懂,不懂常家那樣的人家不是她這等心思能入的地方,不懂一個人為什麼能長著無數張麵孔。
她是笨。
“他很好。”蘇苑娘隻得道。
說一千道一萬, 她多經一世, 也不敢說看穿了所有人的心。
“很好你就跟他親近啊, 你怎地,怎地……”怎地就跟彆人不一樣呢?哪個小閨女初為人婦是不纏著戀著自家夫君的?怎麼偏偏到她這裡就不一樣了?可是女兒自小就與彆人不同,這話到嘴邊,蘇夫人著實說不出口,不忍心責怪她。
“可是……”蘇苑娘猶豫。
“說。”蘇夫人沒好氣。
“不是他中意我,我就得中意他。”
“不中意你嫁什麼?”蘇夫人氣得直跺腳。
“可是得嫁啊,不嫁他也要嫁彆人。”不嫁外人會說話,本家也不答應。
她嫁人,是因她必須得嫁,要不呆在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父母親身邊,有何不好?
“你要氣死我了!”蘇夫人喘不過氣來,氣得去掐女兒的臉,“你怎麼那麼多歪理?”
因為隻有你們才會聽,才會當真,會聽進耳裡,所以她才會說,蘇苑娘被母親掐得臉疼,但心裡一點也不心疼,反而有些高興,是以便朝母親笑了起來。
蘇夫人被她笑得心肝兒疼,眼睛都紅了,“憨兒啊,你不能這樣,這世道容不下你這般的。”
他們夫婦終有死的那一天,他們隻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她最終得按這世道的規矩走。
“沒有事,娘親彆怕,”蘇苑娘看出了母親的擔心,她靜靜地看著她的母親,朝她微微笑:“我會護好自己的。”
“你這性子怎麼可能?”
“有可能的,娘親,彆去找他,他很好,隻是常府太大了,”說著,蘇苑娘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她想要的自請離去短時間內是無望了,她忘了父母雖然疼愛她,願意接回從婆家回去的她,但極為注重名聲的本家是不願意的,宮裡的皇妃娘娘也不會答應,到時候,本家不高興了,替她扛著一切的隻有父母兄嫂了,而沒有他們,又何來的蘇氏苑娘?原來,這就是世道,是她以前看不破也終究沒有徹底明白的世道,“我需要一些時日去習慣。”
常府是太大了,人太多了,蘇夫人聽著怔怔了片刻,方悠悠地歎了口氣,“兒啊,常家是你下嫁了,可再往下,太下了,往上,爹娘就護不住你了。”
選擇常家,已是老爺與她多年前後思量的結果,他們也想找能護她一世,也保她衣食無虞的人家,可哪兒有那樣的人家?
找不到的,日子終究是要靠自己去過出來的,他們為人父母的能替她做的,就是找一個他們有能耐震懾住的婆家,供她依靠。
“苑娘明白。”
“你真的明白?”
“明白的。”以往不明白,現在明白了,蘇苑娘朝母親笑,“我現在心思可多了。”
她笑著的臉上還有蘇夫人掐出來的紅痕,蘇夫人看著朝她笑得開心的女兒,這心中又是辛酸又是好笑,末了,千言成語化為一聲沉歎:“你啊你,你個傻子。”
“娘親莫說我傻了,說多了,外麵的人就要當真了。”
“他們敢!”
蘇苑娘已瞧見不遠處爹爹和常伯樊朝他們走過來,她調過頭,看向母親:“娘親,苑娘長大了。”
以前興許沒有,但現在她開始察覺到她的長大了。
以前也許她沒有做錯,但世道也沒有錯,錯的是她與世道不相融,是她沒明白她在這世道存活,就要按這世道的規則走。
“你哪兒大了?”說歸說,這廂蘇夫人見到過來了的姑爺,心裡對他對常府再冷,臉上也端著笑,道:“姑爺回來了?”
當憤怒在心間褪去,蘇夫人終究還是選擇了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