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常府, 約摸兩柱香的功夫,胡三姐匆匆帶了兩個人過來, 新上任的大管事旁馬功跟著來了, 還有一個看其灰色短打的衣著,是府裡的長工。
“小人見過夫人,”旁馬功是從常府家主新立的蘇做做坊裡急急走馬上任的,當時他剛從汾州送貨回來, 正跟打家具的老師傅說新接的主顧打的家具的要求,話說到一半,爺身邊的人就過來請, 南和小哥路上把話一說,他到常府就成了大管事, 一路忙下來, 他就頭一天到的時候見過當家夫人, 這廂見到當家夫人,他頭一句就是告罪, “這兩天忙,沒過來跟夫人請安,還請夫人恕罪。”
也就昨天沒過來,昨天她還不在,蘇苑娘搖頭, “沒有的事, 你隻管忙。”
“是, ”旁馬功昨日理了一天府裡奴仆的數, 中途還把爺吩咐要帶去京城的東西準備了出來,今天他也是一大早就起來忙著打包東西送去鹽坊,委實沒功夫往夫人這邊來,這趟前來,也是心裡惦記著,實在放不下,他還記的前天他來爺當麵對他的吩咐,讓他把夫人的吩咐當頭等大事來辦,“夫人,您要問的事,小的問了府裡的人一圈,找見了知情人,小的怕一時問不清,就把他帶來了。是這樣的,浚老爺是我們常府分家的大爺,往上數,他家祖老爺,也就是浚老爺祖父跟我們家老太爺是親兄弟,浚老爺的祖父是老太爺的六弟,浚老爺是家中老大,娶孟家女為妻,孟家家在下河道小秀村,離城裡不遠,家中有七個子女,浚夫人為家中二女。”
旁馬功速速稟完,心中琢磨著有哪些沒說清楚的。
這廂他說完,見三姐頗為著急地看著她,蘇苑娘頓了一下,朝大管事問道:“浚老爺和浚夫人可曾有過什麼事?”
旁馬功抽功夫過來就是為的這事,他看了清麗不食人間煙火的夫人一眼,沉聲道:“小的聽說,浚老爺脾氣火爆,打過浚夫人多次,浚夫人家裡來過人,後來也就不來了。”
他身後的人忍不住插聲道:“還送回娘家過。”
蘇苑娘看向那後麵的長工。
旁馬功讓開了一點,跟那長工道:“你仔細跟夫人說說。”
那長工“欸”了一聲,偷偷看了當家夫人一眼,不敢細看又馬上收回眼,低著頭看著地上道:“回過娘家幾次,住不了幾天就送回去了,後來她就不回了。”
此人又極為小聲道:“不敢回,回一次,打的更凶。”
知春忍不住道:“她家裡人就不給她做主嗎?”
“嘿,”長工笑了一下,抬起頭看向知春,“做什麼主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回娘家像什麼話?家裡名聲還要不要了?再說了,這回來了,家裡還多張嘴,你以為不費糧食的啊?”
“你在跟誰說話!”見長工不到片刻就露出了油腔滑調,旁馬功一個回頭,一記厲眼送了過去,嚇的那長工脖子一縮,躬著腰,囁囁嚅嚅不敢說話。
“夫人……”旁馬功回身就要告罪,卻見夫人朝他搖頭,他便止了嘴。
“就是說,她在夫家被打了,娘家人不給做主?”蘇苑娘看了那長工一眼。
“是這般沒錯,”旁馬功半低著腰,恭敬道:“夫人,這下人跟浚夫人是一個村子的人,他是知道情況的,您看您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的話,小的就帶他下去了。”
旁馬功從那三姐的嘴裡一得知夫人知道浚夫人被打了,有點想幫人忙的意思,他真真是怕夫人真有這個打算,這躲都來不及的事,夫人可不能插手。
這家的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夫人一旦被這種人不要臉不要皮的人沾上了,脫層皮都是輕的。
他這新上任,就讓夫人沾了這事,莫說當常府的大管事,就是能不能回做坊都懸。
娘家人都不管的事,哪還有旁人置喙的地方,夫人最好是彆管了。
“娘子……”這廂,三姐有些著急地叫了蘇苑娘一聲。
蘇苑娘看她一眼,想著事。
“稟夫人,”這廂,那長工又開了口,隻見他眼睛看著地上,道:“這家人沒什麼良心,家裡還有個讀書人,都說姐姐老回娘家不像話,她家裡呢老娘還指著她攀著常家的門哄著姑爺呢,怎麼可能做出那讓姑爺不痛快的事,前幾年有次這姑爺回來接人當著他們的麵就對這二女兒拳打腳踢,怕他不把人接回去,這家老娘還給人送扁擔往死裡打女兒。虎毒不食子,這家人可是我們村出了名的吃女兒的,倒是這家的大伯倒是出過兩次頭,但一幫,這家人就去鬨,鬨的人家家裡雞犬不寧,就沒敢幫了,這家大伯兄是我們村裡有出息的,早兩年就搬到城裡來了,住在……”
“行了,”一看話不對,旁馬功打斷了他,“夫人都知道了,你下去。”
他沒想到,這長工膽兒這麼大。
那長工隻是看不慣,沒想丟了活計,大管事的一說閉嘴,他就連忙應了,“是是是。”
說著他就駝著背飛快出去了,一出去他就長舒了一口氣,轉念一想又不知道等會大管事會不會收拾他,氣的他踢了牆壁一腳,嘴裡啐了一口:“去他娘的。”
如若不是惦記著這位孟家二姐姐當年送他半個饅頭的情,他哪會強出這個頭,他還有一家子指著他養活。
“二姐姐,我可是還你了,以後你就彆怪我不管了。”把良心還了回去,這長工嘴裡念念著,開始為自己在常府的活計提心吊膽了起來。
這廂,蘇苑娘瞬間就知道了那長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