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她道:“大管事,這家大伯在哪你可知道?”
他不知道,但不知道是能打聽到的,大管事苦笑,“夫人,這種家裡人都不管的事,您就彆管了,小的說句不好聽的,這種事管的了一次,您管不下一次,於事無補,再說,您也聽到了,回一次娘家,就打的更凶,這要是管一次,更受罪的還是那一位。”
是以,就不管了?
“娘子……”這廂,胡三姐又著急地叫了蘇苑娘一聲。
“夫人。”旁馬功在旁瞥了這給主人惹禍上身的丫鬟一眼,也沉聲叫了蘇苑娘一聲。
蘇苑娘從沉思回神,朝兩個人一起搖頭,“我不管,也管,大管事,你去打聽下這家大伯人如何。”
“夫人……”
“旁管家,”蘇苑娘淡淡道:“要是沒看到,我就不管了,看到了我就得過問一下,不知仁,無以立。”
這是詩書人家出來的娘子身上才見的天真,這人世間的事情哪兒是那麼好管的?這世上不公的事處處皆有,豈是她一個婦道人間能管的了的?但她上麵有爺在,好在有爺在,旁馬功心裡歎氣,臉上卻不顯,恭敬回道:“那小的知道了,這就去打聽。”
“好。”
旁管事去了,不知為何,管事的一走,三姐卻哭了。
“招娣姐姐。”知春驚了。
明夏和通秋也如是,連忙上前,不等她們安慰,三姐抬起袖子胡亂擦掉眼淚,朝娘子道:“娘子,三姐心急了,我大姐也在夫家被打過,如果不是我爹帶我們過去,我大姐都要被那個人打死了。”
也自那開始,三姐從不叫她大姐夫為姐夫,隻叫“那個人”。
“招娣姐姐……”見跟鐵打的一樣的胡三姐哭了,明夏通秋眼裡也泛起了水滴,眼淚在眼睛裡打滾。
見妹妹們居然跟著一道哭,胡三姐破涕為笑,道:“你們彆哭,我大姐沒事,有我爹娘給她壯膽,回頭那個人打她一次,她就回手一次,我爹說了,誰敢打我們姐妹,我們就往死裡打回去,打死了不要緊,天塌了有他頂著,那個人被我大姐往死裡打了一次,知道自己是會被打死的,現在乖的跟狗一樣。”
說到最後,胡三姐頗有些不屑,“有些人就是欺弱怕強,有些當爹娘的,就不配當爹娘。”
知春她們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她們都是幾歲就被賣了出來,她們見到的,都是賣了女兒養兒子的,沒有哪家是賣了兒子養女兒的。
在家裡時,夫人有次就說過,一個家要是窮到落到要賣兒女的地步,其實賣一個兒子的銀錢就能養活五六個勤快的女兒,但世上隻見賣好幾個女兒,去生一個兒子養一個兒子的事情,這種賣女兒的不得已,她不體諒,也不同情。
這就是不配當爹娘罷?明夏若有所悟,看向了她們娘子。
她一看,知春三姐她們也看過來了。
蘇苑娘神色淡淡,見丫鬟們都看向她,她想,應該要說點什麼罷?
她想了一想,道:“有些爹娘是不配當爹娘,三姐說的對,且……”
“且什麼娘子?”
“且爹娘既然不配了,”真沒人管了,“那更要還手了,爹娘不管自己,自己要管自己。”
蘇苑娘看著知春她們道。
除了三姐是家奴,知春她們皆是被家裡人賣出來的,沒有人管她們,往後她們出嫁了,再認回來的親又能親到哪兒去,為了往後著想,不單單是她要立起來,她的丫鬟們也更要立起來。
“那打不贏怎麼辦?”明夏囁嚅。
“打不贏就是死,還是打贏的好。”回明夏的,是三姐。
“沒有撐腰的,打贏了也沒用。”知春眼睛暗淡,搖頭道。
“你傻啊,”三姐臉上已沒了眼淚,搭著知春的肩膀豪氣道:“不打贏也是死路一條,打贏了就是沒撐腰的,黃泉路上還多個人作伴呢,換我,我隻要一想把打我的人弄死了才死的,我黃泉路上都要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