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讖看向女婿。
常伯樊笑道:“張兄事務繁忙,可能是沒看到,我遞的人手當中,皆是此前幫我跑過腿的,早已冠了商戶之名,這些人的商籍還是經張兄的親手入的。”
張長行一臉錯愣,緊接著一巴掌拍向腦門,自責道:“瞧我這記性……”
是程家寨那派原班人馬?不是說他們去汾州城去送貨去了嗎?他手下捕快居然給他送了這個假消息,張長行恨不得宰了這廝的腦袋,回頭絕繞不過他。但話暫且不能說死,可能是常伯樊在詐他呢,張長行新得了個小妾,日夜與新歡床帳當中消遙取樂,得了手下人報來消息就沒看過常伯樊呈上來的述文,此時也不太相信底下人有膽誑他,是以打著哈哈笑了起來:“我這事多,都忘了,我現在就讓人取來看看。”
說罷,他虎著臉,朝外威嚴喊道:“來人啊,叫韓主薄把常當家日前拿來開路引的憑證拿過來。”
“是,小人這就去通報主薄大人。”外麵守門的長隨抬起尖耳聽著門內動靜的腦袋,高聲應道。
張長行回過頭來,跟蘇讖笑道:“本來這開路引的事,是要當事人當麵來報才給開的,我跟常當家感情好,是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把憑據拿過來,我看著就給開了。”
神州大地處處出人才,蘇讖看著在他麵前神色自如鬼話連篇的張長行很是佩服,當下氣極反笑,失笑不已。
這人一不出來,莫說怕他,便連忌憚幾分都不存了。
“那你仔細看看,人對上數今天就給他開了吧。”遭了輕視,蘇讖也不氣惱,笑眯眯地道。
“那是,那是。”張長行揮袖,忙殷勤道:“老狀元,您請坐,快快入座,瞧我這沒禮數的,一見到您隻顧著和您說話去了,都忘了請您上座。”
“還不快奉茶,快把我新得的上等蘇山春茶給老狀元奉上來!”張長行朝門邊守著的小廝怒道,“怠慢了蘇老狀元,你好大的膽!”
“大人恕罪,”小廝忙不迭跪下前罪,“是小人的錯,小人這就去。”
逞完威風,張長行緩和了神色,朝蘇讖歎惜道:“我這縣衙的人,一個比一個不識眼色,一個個一點眼力都沒有。”
張長行這說的做的,哪是指責下人,不過是敲山震虎,說的是有人好大的膽,有些人絲毫沒有眼力。
在場中人,蘇讖與常伯樊沒有哪個是聽不明白他話中意思的,皆知他暗指的是什麼,這廂蘇讖笑眯眯摸著下巴,神情絲毫未變,常伯樊在瞥了一眼嶽父後,神色也淡淡,不言也不語。
這種話裡藏著的刀子,挨的人覺得自己被激怒了才算是挨中刀子,毫無反應的話,那說的人暫且也沒輒,張長行看這翁婿倆一個像老狐狸一樣笑而不語,一個裝傻跟聽不明白一樣,根本沒有翻臉生氣之勢,就知這兩位今天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張長行等了片刻,也沒等來這翁婿倆的接話,不得不自己又開口:“老狀元今天來,就是為的這點小事?”
他說著,笑著朝常伯樊看去:“認了老狀元這個舉世有名的大才當嶽父,常當家還是不一樣了。”
這張長行,從見麵到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中皆話中有話,這老練的官油子有膽有口才,當一方縣令當真是屈才了,蘇讖一臉微笑,開口道:“這倒是你冤枉我家小婿了,說起來還是我心急了,前些日子我聽說我婿的人要上京一趟,就讓他幫我帶些東西送去護國公府,沒想這兩日問起來,說路引還沒辦好呢,這不他不急,我倒心急上了,催促著他帶我過來問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老賊,一開口就抬出護國公,弄的好像有誰不知他有護國公保他一樣,可張長行能給這被趕到臨蘇的蘇家棄子難看,但護國公的麵子他不能不給,那可是救過當朝天子,輔佐天子成事登基的國公爺。
張長行當真是憋屈得很,但也隻能咽下這口氣,皮笑肉不笑道:“難怪了,送給護國公的東西,難怪老狀元惦記著。”
蘇讖撫須額首不止。
這話後,縣衙客堂很是靜默了一會兒,直到門口有人小心翼翼開口道:“下官韓超求見。”
“韓主薄來了,快進快進。”張長行抬高了聲音,熱切道。
等韓超進來,張長行接過文書,不緊不慢地翻著,心中琢磨這路引開與不開的各項權衡,末了,想到蘇讖親自來了,絕不可能空著兩手離開,且他已經抬出了護國公,這點麵子他不可能不給護國公……
要這蘇讖當真是家族棄子也就罷了,想到這人的兒子現在在京中當京官,還被家族看中,護國公那邊雖然沒有明言說還看重這個被放到臨蘇來的堂弟,但看這些年間他對蘇讖的態度,那是保著蘇讖的,若不然,一個棄子的兒子,怎麼可能能當上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