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徑帶了兩匹小良駒過來,嶺北靠近草原,草原上好馬多,為了此次進臨蘇,他們特地尋了一公一母兩匹上等的小馬,當是年前沒有前來慶賀家主新婚的歉禮。
小馬兒活潑,在解開它們頭上那根係在樹上的韁繩時,仆役手上一個沒注意,一匹小母馬就蹦跳著跑了,緊接著小公馬也是拚命掙紮,要跟隨而去,小院子一側頓時呼叫連連,等到來的人皆出來找馬,動靜也不小了。
常徑帶了家裡最會念書的小弟過來,身邊還帶了十餘仆役。他有心低調行事,是以昨天是先帶了侄子過來,等到跟客堂的管門人要了個小院子,才讓下人從後門陸續進門歇下。
可沒想半路功虧一匱,等到同族人一過來,紛紛誇他的馬好,掛在馬上麵等著馱出去的皮子上等後,常徑心中苦笑不已。
人算不如天算,他這還沒跟本家打好關係,這都要知道他的來意了。
常徑之父常柴是個買賣人,常年做買賣跟人打交道,那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常徑是他的大兒子,這兩年已代父行走江湖,嘴頭功夫那也是不遜於其父,這廂放了下人去捉馬,他端起笑臉,笑臉迎人。
“原來大哥帶了這麼多的好東西過來,昨天都沒瞧見。”昨天先跟常徑打招呼的常旭這廂笑道。
“哈哈,下人走的後門。一路走來行的遠路,身上臟,我和小弟先是收撿了一番才進正門,至於下人,就讓他們走了後門,省得還汙了眾叔伯弟兄的眼。”常徑很是客氣回道。
常柴在嶺北已發達,他跟本家是絕了關係,但在外地要是碰到常姓人,那也是當自家人待的,包吃包喝當自家親戚待,一點架子也沒有。有在外麵的常家人碰到他,回到家來,說的也是常柴的好話。
常旭家住在汾州城,常柴兩三年的要帶他那幫人馬來一趟州城買賣,常旭的祖父叔爺跟常柴有些往來,他便也認識了常徑。
他之前當嶺北柴爺不一般,現在見識到這位不一般的爺長子的厲害,心中可無之前的歡愉了。
柴家的人沒架子,拿得起放得下,但通常就是這種人才是最可怕,是勁敵的人。
“哪裡哪裡……”常旭拍了拍旁邊馱著皮兜的壯馬,回頭問他:“大哥這是給準備的給家主的禮?”
“是,”常徑乾脆點頭,磊落笑道:“說起來因父輩起了些閒隙,我們家也很久沒來本家見禮了,連本家當家的弟弟成親這種大事也沒過來,這次一並帶來,把這些年短的都補上,也算是我們家的一點點歉意。”
前麵老家主過逝,也沒見這家來,省了新當家成親,又有何妨?都是全不相乾的兩家人了,現在大張旗鼓過來,還把話說得那般漂亮,圖的絕非是小利……
後麵的兩家常族人對了一眼,很快,這當中最為年長的那一個站了出來,板著臉跟常徑道:“先前老家主過逝,也沒見你們家來人過來奔喪,現在是吹的哪門子風,把你們這家說寧死不進臨蘇的人家吹過來了?你父親不是跟本家已經完全斷了關係,說此生跟本家各走各的陽光道嗎?”
常徑一僵。
他們家是不打算跟本家有什麼乾係了,但那是以前的本家。
且他們家也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們家大業大,現在缺的就是一個身份……
小弟常勤一定要有個秀子的身份,有了這個,他們家才能娶土司的女兒,他們家才能徹底紮根於嶺北。
在家族百業大計麵前,一時的麵子算得了什麼?老父為此不顧尊嚴,他亦勢必讓此事成行才是!
常徑一想,僵住的臉孔瞬間堆滿了笑,笑容和煦,不見絲毫難堪,“我父親當年年輕,現在年紀大了,想起在本家受到的照顧,心中常有悔恨……”
恨的是當年不通人情世故,非要意氣行事,當麵跟嫡兄對上,毀了留下祖母遺物的念想……
常徑真話假說:“老家主走的那一年,父親得的消息晚了,知道那一天算算時間老家主都下葬了,他還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兩天沒出來,其心中悔痛,可想而知。”
其實他父親恨的是沒當著常子通痛貶他一生的一無是處,這個人就死了。
“父親出來後,還說那句不能來臨蘇的話說的太重太絕了,他老人家這些年也拉不開臉來,我是乍聽族裡喜信後,想起老一輩的這些恩怨,心中也頗有感觸,就想著老人家的臉麵拉不開,就由我這小的來本家跟本家賠不是罷!”常徑說罷,著一點空處長長一揖,“還望先人諒解,我們常姓一族,到底是一家人。”
這話說的太漂亮了,在場之人壓根兒沒想嶺北的常家人如此放得下拿得起,半晌之間,儘無人說得出話來。
這廂馬兒也抓到了,先前去抓馬了的常家小弟常勤又過來叫人,行禮,脾氣柔和到不見絲毫棱角,伸手不打笑麵人,等到寒暄完,這家人的下人把禮都備好了,常徑當即一揚手,拱手道:“時辰不早了,為顯出誠意,我也趕早過去拜訪下家主,就不跟各位叔伯弟兄多說了,等我回來,常徑做席,請各位親人上座,到時候再跟各位親人敬酒痛飲,一醉方休!”
等眾人回過神來,這家人牽著馬背著東西就走了。
“我們也去!”幾人麵麵相覷後,一家當家的麵色鐵青道:“我倒要看看,這家打的什麼主意!”
諸人皆覺得此話有理,紛紛各自回房,準備去本家事宜。
這廂常府,常伯樊與蘇苑娘將將用完早膳,就聽門房來報,嶺北常柴叔父之子常徑、常勤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