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前世的常伯樊,才有那麼多的欲言又止。
“那你看明白了沒有,他今兒是為你,還是為了討好你爹,要我們家在京中的根底?”
“許是為我罷。”蘇苑娘頓了半刻,低聲道:“至於家裡的,他是爹爹的女婿,哥哥的妹夫。”
有關於蘇家的光,他早已沾上了。
蘇夫人聽著她低落的聲音,終究說不出那等讓她以心換心的話來,她這個女兒,情竅才開,她若是真把心思都放到了女婿身上去,等到有一天女婿變心之時,又有誰來把她被人扔掉的心撿回放回原位呢?
在她還沒未嘗過七情六欲,沒見過太多人之前,這話她不能跟她的癡兒說。
頃刻間蘇夫人就有了決擇,與女兒笑說道:“你知道這點就夠了,平日在家裡,少跟他拗氣。”
“我從不與他拗氣。”
“那他跟你說話,你要多說幾句。”蘇夫人焉能不知女兒性子,換了個說話道。
果然,蘇苑娘遲疑了,半晌後,她頷首,答應了下來。
常伯樊有時老問她話,他在家時,她不是在畫畫寫字,就是在默讀書本,有些許嫌他聒噪,便充耳不聞,久而久之,常伯樊也看出來了,在她身邊的時候話就少了。
蘇苑娘隱隱約約覺得哪兒有些不對,但說不出來,經母親一說,她有些明了了。
他在為她,想靠近她。
她並不想,遂以把他那些難以出口藏在細碎話下的情話忽略了,等到有朝一日他不再說了,也就是說,他就放棄了。
上輩子的常伯樊最後就放棄了,兩人之間唯剩她能看得見的他的眼淚。
想起來真讓她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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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苑娘下馬車時有些黯然,常伯樊看著嶽父扶了她上來,連忙上前走到她身邊陪她,探身問道,“馬車太顛簸了?”
蘇苑娘搖首。
“哪兒不舒服嗎?”
蘇苑娘牽了他衣袖,朝他搖搖頭,這廂等他過來的寶掌櫃被夥計找了出來,滿頭大汗小跑著出來迎人了,常伯樊無暇多說,又打量了她的臉一眼,沒見多大蒼白,暫時按捺下了心裡的掛心,朝飛奔過來的寶掌櫃淡聲道:“屋裡說話。”
“父親,母親,”常伯樊走動之前,跟蘇讖夫婦道:“這是我手下的得力人寶掌櫃,父親和母親就與我一樣稱呼他一聲寶掌櫃即可。”
“吳渠寶見過親家大老爺,親家大夫人。”
“我們見過,來,我們彆擋著門,屋裡說話。”蘇讖一看他們這站的一會兒人愈來愈多,趕忙接了女婿之前的話道。
等到了屋裡,寶掌櫃叫來了一個年約三旬的娘子留下照應,讓她帶著蘇家三口在鋪子裡轉一圈,他則和常伯樊快步去了帳房。
那管事娘子先是敬了茶,等看到當家夫人和親家大老爺夫婦沒有喝茶的心思,則聽從大掌櫃的吩咐,帶他們去鋪坊看了一圈。
常伯樊的這間鋪子,說是“間”,應當稱其為棟才是。這鋪子一共八間房,每間房有一間大堂屋那般大,裡頭從油米柴鹽到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五門八門皆有,等看到“薪柴”那一塊,蘇讖居然看到了半小筐上等的白銀炭擺在櫃台上,他還吃了一驚。
“這是白銀炭?”蘇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回,回大老爺,是的,”夥計在管事娘子的暗示下戰戰兢兢地站出來說話了,因緊張,他說話結結巴巴不已,“這是桐木縣的白銀樹燒燒燒的,前前前……”
見他結巴得不成話,那管事娘子聽不下去了,朝當家夫人和大夫人歉意一福,上前與蘇讖欠身道:“這是家夫燒來聘到鋪子裡賣的,家夫姓丁名大,曾是常家家奴。”
“你丈夫?”蘇讖奇了,正眼打量起這娘子來,“你丈夫在桐木縣燒炭賣,留你在臨蘇討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