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2 / 2)

“不曾。”

常伯樊頓了頓,帶她出了門,走過昏暗狹窄的樓道,牽著她下木樓,等她安穩地下了樓梯,落到了他跟前,他看著昏暗中那張不慌不忙的小臉,“那害怕嗎?”

蘇苑娘搖頭。

常伯樊不再問了,眼看就要出樓道走向寬敞的大堂,昏暗中,常伯樊聽到她的聲音響起:“我不害怕,我要陪你。”

常伯樊頓足,握著她的手緊了,他回過頭去,輕聲問:“不喜歡也陪嗎?”

“對。”蘇苑娘輕搖了他的手一記,亦輕聲道:“我說過的。”

她興許陪不了他天長地久,但在他們彼此最黑暗的這段時日,她會陪著他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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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山寨的老寨主名叫樹寶根,常伯樊與這個寨主的交情的來因起源於他幫長山塞滅了山匪,還幫他把他被山匪劫去的孫子救了回來,後來才有了長山寨願意把山中所尋到的五十年以上的桐木賣予他的事。

常伯樊初進長山寨的時候才十六歲,爾今他已年過二十二,他成親的時候,長山寨還送了他十根百年的桐木當賀禮,如今他帶新娘子上門,老寨主當這是榮幸,當天就殺了一條豬,兩隻羊,為這對來長山寨的夫妻辦了一場迎客宴。

這晚常伯樊笑得很歡,喝的大醉。蘇苑娘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歡笑過,在老寨主樹大娘的身邊不停好奇地看著她感覺有點陌生的丈夫。

樹大娘和來陪客的寨中婦人見她老看自己的男人,哈哈大笑,嘰裡呱啦,用蘇苑娘聽不懂的話取笑了她好幾次。

蘇苑娘聽不懂她們的話,但能聽懂她們的取笑,等被她們笑過幾次,也有些羞澀難當,不敢再往在人群當中大笑的常伯樊身上看了。

這晚常伯樊醉了,山裡夜裡水冷,沒有沐浴的熱水,也難尋沐浴的大桶,蘇苑娘難得沒有嫌棄他身上帶有的酒腥味,被滿身酒味的他擁著也未覺得難以忍受,適應了片刻就跟著他睡了過去。

翌日,蘇苑娘起來時晚了。

山間光線暗,她以為天還沒亮,實則時辰已過辰時。

郭掌櫃身體已好了許多,能坐起跟常伯樊與人一道說話了。

常伯樊這次要把長山寨交換木頭的事交給郭掌櫃,而長山寨的事情不是老寨主一個人說了算的,這寨子裡有三大姓,得這三大姓的人和老寨主一同同意郭掌櫃的接手,下次郭掌櫃過來,才能代替常伯樊把這樁買賣做下去。

郭掌櫃一能說話,常伯樊就讓老寨主請了三大家的人過來說話。蘇苑娘起來的時候,男人們的說話才剛開了個頭,等到她隨女主人和女主人的兒媳婦孫女們用過午飯,那邊還沒散,等到蘇苑娘對著聽不懂她話,她亦聽不懂對方言語的女主人笑了又笑,女主人好笑得很,安慰地拍了拍她,給了她一床被子,示意她蓋著被子,靠著被火燒得暖和的木壁打盹。

蘇苑娘這一睡,睡到天黑,等到睜眼,她這邊的火塘邊上已不見女主人,隻坐了一個臉色暗沉的常伯樊。

蘇苑娘一看到他的臉,就知出事了,眼光一跳,一瞬間坐直想也不想道:“常伯樊,出什麼事了?”

常伯樊沒有直接回她的話:“餓了嗎?”

“出什麼事了?”

“餓了嗎?”

“不餓,你快說。”

“苑娘……”盤腿坐在她身邊的常伯樊突然向她靠近,把蘇苑娘擋在了他的陰影之下,他問身下那個在他光影之中被他牢牢看守著的人道:“你想要孩子嗎?”

“啊?”蘇苑娘不解他為何口出此言,她傻傻地,“想要。”

她想要回她的孩子,這是她想和常伯樊、要在常家好好把日子過好的終因。

“如果有人要殺了我們的孩子呢?”

僅一句話,陰影裡的蘇苑娘一張臉刹那煞白如雪。

“如果有人,要殺了你呢?”常伯樊又道。

火塘裡的火光跳躍著,照亮了他靠著火光那邊半張冰冷的臉,就似羅刹出獄……

“常伯樊,你查出來了嗎?是真的有人要殺我嗎?”蘇苑娘聽明白了,她聽著和她上世完全一樣的命運,居然覺著她對這個結果沒有一點意外和驚奇。

她懦弱蠢笨,有的是人想取而代之,她精明能乾,也還是如此。

錯的從來不是她的愚蠢和聰明,而是她為人婦,為常家婦的這個位置。

常伯樊未直接答她,他低下頭,碰了碰她的溫暖的臉頰,末了,他方啞聲道:“是查出來了,蔡氏買通了廚房的人要給你我下毒藥……”

常伯樊說的時候看著她的肚子,蘇苑娘的心突然間砰砰直跳,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肚子,瞪著眼睛看向常伯樊。

“但沒事,沒事……”不知是在安慰蘇苑娘,還是在安慰自己,常伯樊抖著手蓋在了蘇苑娘的肚子上,他凝望著那兩隻手覆蓋的地方,“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苑娘,我們沒有吃到藥。”

我們?蘇苑娘還沒開口問,就被常伯樊一把抱在了懷裡。

廚房大廚的手裡,查出了斷子藥和斷命藥兩種毒*藥,這兩種致毒的毒物,斷子藥是給他吃的,說是要用在他經常食用的肉食當中,而殺人的毒藥則被大廚炮製在了苑娘經常食用的紅棗中,大廚供出了是蔡氏收買他所為,但蔡氏那邊抵死不認,當天蔡氏就被方縣令帶著人從常府走了,是以嶽父大人才令他留在家中的護丁快馬加鞭連夜送信過來。

常伯樊一聽到從臨蘇過來的護院送來的消息,從聽到消息的那刻後怕到現在,渾身顫粟不住。

“沒有是嗎?”蘇苑娘已是緊張不已,但常伯樊看似比她還慌,她力持鎮定道:“那就好,我們都逃過一劫了。”

“苑娘。”

“誒,常伯樊。”

“苑娘……”

“是,是,當家的……”蘇苑娘被他一聲聲喊得想哭,“常伯樊,我曉得了,我們沒有吃到藥,你莫慌。”

“苑娘,”常伯樊一聲嗚咽,“他們想要你的命,苑娘,苑娘……”

她是他耗儘所有心神努力才換來的妻子,可他們想要她的命就要她的命,而他現在卻拿他們沒有辦法。

他們想奪走他的一切,而他卻要假裝他們沒有動手,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位高權重的人赤*裸*裸地淩*辱他,等到了京裡,他興許還要對他們笑臉迎人,虛與委蛇。

活著真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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