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就好。”祿衣侯夫人努力想當個手段圓滑的主母,吳英聰明人見多了,見到個拙一點的,也以為人家隻是藏拙,他常年人精堆裡打滾,不容易輕信於人,見到個真拙的,也免不了多試探一二。
他倒也沒有什麼壞心,祿衣侯為陛下辦事,是陛下的親信,算計不到他頭上,隻是他直覺上有些喜歡這祿衣侯夫人的性子,宮裡這些年過來,吳英生怕他這直覺害了自己,一旦有機會,他就想弄清楚祿衣侯夫人這性子是真是假。
他跟陛下跟的時日太長了,就連欣賞一個人,也難免要摻幾絲懷疑進去,就怕一個走眼,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來。
這廂明夏拿了銀子過來,蘇苑娘接過銀匣子,雙手奉給了吳英,“公公,您的。”
吳英最是喜歡她這一絲不苟的性情,便連給賞銀給的也是端端正正,像在做最正經不過的事情一般,明明最是俗氣,身上卻是一點俗氣也無。
讀書人家出來這麼個閨女,也算是奇談了,蘇讖這女兒也是真真教得好,至真至純至樸,吳英也是雙手接過,把銀子給了身後的小徒弟,緩和了神色,和新當任的祿衣侯道:“侯夫人思慮的也是對的,陛下賞給您的侯府雖說挑的是前麵戶部告老還鄉的侍郎大人的府第,內務府收回來後也沒來得及有時間去修繕,您一家住進去,還得先行整頓一翻,這住進去多少也要添置點東西,這花銀子的地方還是有的。”
“也是。”常伯樊頷首。
“是以前戶部侍郎大人的府第嗎?”蘇苑娘這廂好奇道,她娘親在身邊直朝她打眼神也沒攔住她說話。
“正是。”
“那府第新不新?”
“新,”吳英笑道:“劉侍郎大人的房子新建了也就五六年的光景罷,五進五出的大宅子。”
蘇苑娘素來住的不差,她從小生長於臨蘇蘇府,蘇府雖不大,卻是室雅蘭香,雖說小是小,卻也是大過都城許多府門的宅子了,而常府尤勝,伯府到常伯樊手裡荒廢了不少院子沒用,還有四五個大院子是經常住著人的,這都城的五進五出在蘇苑娘眼裡,也隻是處不大不大的宅子罷了。
隻是都城地貴,蘇苑娘也知這處宅子要是折成銀子都能在臨蘇建兩個新的常府了,聽說是新的,她又舒了口氣,道:“那就好。”
省了翻新的銀子了。
再把他們家在都城的住處賣了,她持家的銀子,常伯樊做生意周轉的銀子就都有了。
蘇苑娘計較的都是庶務,吳英在宮裡主管的也是庶務,隻是詳略大小不一罷了,許是心裡藏著好感,吳英也是耐煩聽侯夫人說幾句的,隻是他出宮有時限,說了會兒話就要告辭而回。
蘇苑娘緊跟在常伯樊身邊送他,送到她住的院子門口,她道:“公公,等我們回家了,我就請你來做客,往後我們一家就住在都城了,到時候奉年過節我讓當家給您送禮問候您。”
吳英多的是人巴結,可被人這般當著麵好生巴結且姿態自然的也隻有侯夫人一個了,她似是全然忘了他是一個鬮人,他哭笑不得之餘也好生歡喜,頷首笑道:“禮就免了,不過侯夫人那聲問候,灑家就盼著了。”
這小娘子眉間藏著天空上的雲,站在她身邊的那一刻是雲卷還是雲舒,吳英一目了然,她是用心的,也是自在的,吳英再三告誡自己,也是難免對她有些偏喜。
內宮日子久了,吳英也是有些喜歡那些身上帶著外麵的風的氣息的人的,隨常侯爺而來的風太猛烈,他夫人帶來的清新之氣倒是能讓人聞一聞,看一看,窺探一下外麵的氣息。
“好,我會記住的。”蘇苑娘道。
她已做不了像前世那樣傻的人,亦無法純粹隻顧一心一意隻活自己的,她還有常伯樊兒女爹娘要顧,但存三分私心之餘用那三分去藏七分真心的事,她還是要去做的——這已是她最大的改變,再變已是無法,不是她蘇苑娘了。
“是了。”這小娘子一板一眼說起話來真是讓人好生信服,吳英頭一次給他們封賞就被她逗笑了,這次亦然,也是笑著走的,不枉他的這趟出宮。
常伯樊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若有所思,不過他沒把心裡的想法帶到臉上來。
他想著往後想來他也不會封了,吳公公也可以少來一些他家裡,至少苑娘要問候吳公公,他代行問之則好。
吳公公沒有邪念,苑娘更是一目了然,一心隻想對朝她釋放善意的人好,回饋人家那份善意……
他想得明白,可還是在意。
他也不能太攔著她,隻能手腳快點,能擋住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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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英走後,常伯樊打算領著蘇苑娘去章都尉和守澤夫人所住的正房大屋去謝他們借住相護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