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露也配合的非常到位, 她趕緊推了推唐自立，做出一臉焦急的表情, 低聲喊道：“自立！自立！你怎麼了？”
“彆喊了，他應該是喝醉了。”周亮笑著說，眼鏡片在燈光下反著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謝白露揪住唐自立的襯衫, 一臉無助，“我要去打電話, 這裡有電話嗎？”
“真是不巧, 招待所的電話最近壞了，還沒修好。我看吧，你一個人也沒法把小唐弄回去，要不然, 今天晚上就住在招待所吧。我讓人去準備一個房間，再幫你把人扶進去。”周亮顯得特彆熱情, “也是我這群朋友不好, 小唐這麼年輕, 怎麼能這樣勸他喝酒呢？”
“那……那就聽你的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謝白露眨眨大眼睛，看上去一臉的年幼無知。
周亮喊了一個工作人員, 兩個人一起把唐自立架去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這個招待所的條件還不錯, 房間打掃的很乾淨, 一張很大的木床，床鋪被子看上去也挺整潔的。
室內是清一色深褐色的家具，窗簾早就拉上了, 頂燈很亮，靠窗的桌子上擺著暖水瓶跟幾個白瓷茶缸，真要是住下來，也不算太差。
就是房間裡麵是沒有單獨廁所的，洗澡要去一樓的小澡堂，另外每層樓都有兩個公廁。
唐自立被周亮他們扔到了大床上，他哼唧了一聲，翻個身就開始呼呼大睡。
工作人員的服務還挺好的，很快就打了一盆熱水進來放在桌子上。
謝白露浸濕自己的手帕，絞乾淨了坐到床頭去給唐自立擦臉，一副溫順小媳婦兒的做派。
等她擦好唐自立的臉，再站起來的時候，那個工作人員已經不在了，房門被關上了，周亮站在門口的位置，笑眯眯的盯著她。
謝白露有些緊張的握住雙手，心道：來了來了！戲肉來了！周亮要開始說話了！
“小謝師傅，你皮膚真白。”周亮一邊說，一邊踱著小步子慢慢朝屋裡麵走。
謝白露一陣惡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前前後後，誇她白淨好看的人也不下幾十個了，不管男女老少，誰說這話她都覺得挺正常的，可周亮一說，她就覺得心裡直犯惡心。
唐自立側躺在床上，臉對著裡麵，這會兒嘴角也在抽搐，心裡還在罵娘：周亮這狗東西果然是看上我家小白露了！禽獸！
周亮見謝白露打哆嗦，他倒是更高興了，他的笑容更加燦爛，聲音也越來越大了，“小謝師傅，我覺得你真是一個特彆好的材料。今天晚上我已經看過了，小唐根本就不在乎你，他喝點酒就對你大呼小叫的，你為啥要受他的氣？不過也正常，他這樣的公子哥兒，能有幾個好的？我告訴你，他現在還在學校，你也年輕，所以他覺得你好。等他去市委發達了，坐上高位了，到那個時候，他還能看上你嗎？你到底是個鄉下姑娘，雖然是個好材料，但你家裡沒人啊，唐自立想要踢掉你，你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那也是我的事啊，跟你有什麼關係？”謝白露強忍不適，小聲說道。
周亮停下腳步，仰頭哈哈大笑，然後他摘掉眼鏡，擦了擦眼角，說：“小謝師傅到底還是年輕啊，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我這個人啊，就是太厚道了，見不得你這樣的好材料受苦。小謝師傅，我想拯救你啊，我覺得你應該得到更好的對待。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錢啊，你不用那麼辛苦給我弟弟做飯，一次十塊錢，倒是會熏黑了你的手。你看你的手，這麼白淨的手，怎麼能給我弟弟那種人做飯呢？你要東西，我可以給你東西，你想上學，我可以管你上學，高中畢業後，想去工農兵大學都可以！總之，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什麼！這個唐自立是不值得的，你要為自己打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隻有我能給你光明的未來！”
周亮的臉上露出狂熱的激動，他兩眼泛著精光，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人比周明明還不正常。
唐自立已經忍不住要暴起了，謝白露卻還挺冷靜的回道：“我要什麼你給什麼？咱們非親非故的，你憑什麼這麼做啊？”
“就憑你是最好的材料啊！”周亮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紅光，他激動的說道：“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了，你這麼好的材料，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了！你才十七歲，十七歲，真是最好的年紀了！你連腳踝都泛著光，那麼好看的光……”
“夠了夠了，周隊長，真的夠了，我聽不下去了。”謝白露非常嫌棄的擺擺手，說：“你看唐自立已經躺好了，我們準備休息了，請您出去吧。”
“他睡著了才好啊，我就是故意等他睡著，才好找你啊。”周亮熱切的說道：“小謝師傅，你彆怕，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小謝師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你要懂得為自己打算！來吧，小謝師傅，你快脫/衣服吧，我的照相機已經準備好了！你這麼好的材料，我一定要把你拍成最完美的藝術品！”
周亮忽然打開身邊的一個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照相機，然後滿臉狂熱的繼續喊道：“來！小謝師傅，讓我們一起來完成這個完美的藝術品吧！”
唐自立都已經要跳起來打人了，沒想到周亮這兒忽然拐了一個大彎，把謝白露都給鎮住了。
“拍照？你要我給你做模特拍照？還得是脫/衣服的那種照片？”謝白露沒想到周亮居然是個如此前衛的人。
這可是七五年啊，七五年周亮就已經開始拍yan照了！這怕不是個穿回來的人吧？
“沒錯！隻有完美的人體才是最好的藝術！而小謝師傅你就是最好的材料！你看，這間屋子的電燈我都讓人換成最亮的了！這裡隻有我們倆，你不用害羞，這是藝術，我一定會把你拍成偉大的作品！之後，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周亮激動的揮舞著左手，“來吧，小謝師傅，我們抓緊時間！”
謝白露使勁忍住笑，“你這愛好還挺獨特的。”
“那當然，我這是非常高雅的愛好，一般人不會理解的。但小謝師傅你絕對不是一般人，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來吧！”
被當成空氣的唐自立忽的一下翻身坐了起來，他說：“周隊長，你這麼高雅的愛好，你們隊裡的人知道嗎？”
周亮一驚，手裡的相機差點沒拿穩，“你怎麼醒了？你喝了那麼多酒，不是早就應該醉倒了嗎？”
唐自立盤腿坐在床上，姿態瀟灑又自如，“你朋友不是都說了嗎？我們大院子弟，怎麼可能隻有那麼點兒酒量呢？”
“你故意裝醉？”周亮怒了。
“是啊，我故意裝醉，怎麼了？”唐自立說：“上回我就覺得你有點兒古怪了，咱們倆素來沒有交情，你忽然這麼熱情的請我吃飯，還去學校附近堵我們。你真以為我是傻子？看不出來你盯上我們家白露了？我就是沒想到，你居然有個這樣的愛好。”
“什麼叫我盯上你們家白露了？我又沒對她做什麼！我隻想拍照！你們這些庸俗的人怎麼會懂這種高雅的藝術？”周亮振振有詞道：“我連她一根指頭都不會碰一下，對你有什麼影響？”
還什麼影響？唐自立自己都沒看過小對象不穿衣服的樣子呢，咋還能給你這個禽獸先看去了啊？
“我先不跟你說這個了，周隊長，我問你，你之前也拍過很多這樣的藝術品？”唐自立問道。
周亮得意的笑了，他臉上充滿自豪的光芒，“那當然！我的作品非常優秀，還在港城的雜誌上刊登過的！”
差不多三年前，周亮的一個朋友從沿海那邊偷偷弄了幾本港城的雜誌回來，幾個人都偷著傳看了。
這是周亮第一次看到luo照，上麵形形色色的女性照片給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他開始不斷的找人幫他從港城弄一樣的雜誌過來，看了差不多半年，他就弄了一台照相機，開始自己的“藝術創作”了。
之前城裡傳言周亮養了好幾個女人，倒也沒說錯，這幾個人都是他的模特——經過他千挑萬選找出來的模特。
就算是這個年代，隻要出的起錢跟物，他就根本不缺模特。
但他拍了一段時間後，漸漸覺得那些人的身體都不夠藝術了，他想找一個最完美的材料進行拍攝，要骨肉均勻、皮膚潔白，閃著健康的光澤。
可是這樣的年代，找一個這樣的材料是非常困難的，大部分人都隻能剛剛吃飽，很多人麵黃肌瘦，更彆提皮膚閃著健康的光澤了。
那一天，在市一中外麵的公交車站，周亮第一次看到了謝白露，登時就眼前一亮。
這個年輕的姑娘有著絕佳的身材線條跟白淨細膩的皮膚，這是他很久都沒見過的人了！
之後，經過在廚房的仔細觀察，他確定謝白露就是他目前見過的最好的材料——他要拍她！
所以他擺了酒局，灌醉了唐自立這個礙事的人，打算讓謝白露答應做他的模特。
這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喜歡掙錢的小姑娘，周亮覺得隻要錢財給的夠，對方一定會同意的。
可是沒想到唐自立居然裝醉，怪不得周明明跟他說唐自立是個不好惹的人呢！
唐自立冷笑了一下，說：“我對周隊長的個人愛好不做評價，不過你彆想再打白露的主意，要不然，我能打到你後悔做人。”
周亮看了一眼謝白露光潔勻稱的小腿，還是舍不得丟掉這個材料，他說：“你隻不過是小謝師傅的未婚夫而已，你有什麼資格為她的人生做主？她隻要被我拍照，我會幫她走上更加美好的人生，我能安排她進市局，我能給她大房子和金子。再說了，小謝師傅自己都沒說什麼呢，你先彆插嘴！”
唐自立差點被逗樂了，“那行，你自己去問白露願不願意。”
周亮熱切的看向謝白露，鏡片下的雙眼瞪得老大。
謝白露說：“我拒絕。”
周亮不死心，又拿著光明前途那一套勸了好一會兒，見謝白露還是沒有半點表情，周亮有些悻悻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們這些俗人真是半點都不懂藝術！”
唐自立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那我們今天就來感受一下周隊長的藝術吧。”
“什麼？”周亮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突然竄過來的唐自立按在地板上了。
“白露，你先出去，在門口等我一會兒，順便幫我看個門。”唐自立一手按著不斷掙紮的周亮，一邊笑著說。
謝白露說：“你想做什麼？這個人的爹可是周福喜，彆做的太過頭了。”
“放心，我隻不過是想讓周隊長感受一下他這個高雅的藝術。”唐自立衝謝白露眨眨眼睛。
謝白露猛地明白過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行，那我出去給你看門。”
她從周亮身邊繞了過去，周亮伸著手，“小謝師傅，你彆走啊！彆走啊！”
謝白露走到門口打開門，然後衝周亮笑了一下，說：“祝你好遠啊。”
然後她就走出去，緊緊的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唐自立放開周亮，不緊不慢的拿著他的照相機站了起來。
“好了，周隊長，你可以開始脫/衣服發揮你的藝術表演力了，我跟你說，我也學過攝影的，我一定把你拍的漂漂亮亮的。”唐自立舉著相機，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謝白露站在門口，可以隱約聽見屋裡傳來的周亮的痛罵聲，又過了好一會兒，痛罵聲停下了，屋門被輕輕拉開，唐自立拿著照相機走了出來。
“拍好了？”謝白露問道。
“拍好了，我留下了周隊長整整一個膠卷的藝術身影。”唐自立說：“有這些藝術在我手上，周亮以後見到我們都會繞路走了。”
周亮到底是市局的小領導，要是那些搔首弄姿的光/屁/股照片被市局的領導同事看到了，他以後就彆想做人了。
唐自立出來前，隻輕輕說了一段話：“周隊長，我現在承認，你這門藝術真的挺高雅的，我呢，對你的愛好不感興趣。不過前提是，你以後彆再出現在白露的麵前。周隊長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聽懂了，是不是？”
周亮氣的滿臉通紅，他套上一件衣服，正想破口大罵，一抬眼卻看見了唐自立冷酷如冰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他不老實一點，唐自立是真的不會放過他的。
周亮忍氣吞聲，應了一句“知道了”，唐自立這才滿意的走出來了。
“那照相機怎麼辦？要還給他嗎？”謝白露問道。
唐自立說：“過陣子就還給他，這東西不便宜，回頭彆說我搶人財物。”
“我真是沒想到，今天居然會遇到這樣的事。”謝白露捂著嘴笑了起來。
在周亮拿出照相機之前，她以為對方是想對她這樣那樣的……畢竟城裡人都說周家父子糟蹋了不少女人……
沒想到周亮居然是個愛好特殊的“藝術”愛好者，真是叫人大吃一驚。
唐自立說：“雖然跟我預想的不太一樣，不過周亮做的事情一樣很過分。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去了，這樣我還能饒過他嗎？周家也真是挺邪門的，父子三個沒一個正常的。”
“是啊，這樣一對比，瘋瘋癲癲的周明明都算正常了。”謝白露說：“以後，我就不來做飯了。如果周明明問為什麼，你就讓他去問他哥做了什麼好事。”
她這陣子已經攢了不少錢跟票券了，也從彭一生那裡換了一些正常的古董，收入可觀，她也沒那麼想掙錢了。
反正，她本來也隻打算做飯做到唐自立上班前的。
因為他上班後，兩個人不能每天見麵，那麼難得的周末，謝白露是不會拿去給周家做飯的。
唐自立點點頭，說：“放心，這件事我來跟周明明說。”
天已經黑透了，謝白露跟唐自立慢悠悠的走下樓，她說：“雖然雨停了，不過咱們沒騎自行車，隻能走回去了。”
公交車早就停運了，隻能靠走路。
這個招待所離軍區大院更近，走路不到半小時。
唐自立就說：“要不然，今晚你去我們家住吧。你睡我的屋子，我去隔壁我哥的房間。”
謝白露搖搖頭，“三舅跟三舅媽會哭的，我可不能夜不歸宿。好啦，咱們慢慢走回去，不是也挺浪漫的？”
下了很久的雨終於停了，雲層破開，露出一輪明月，月下散步，確實挺有情調的。
唐自立拉著謝白露的小手，兩個人慢悠悠的朝藥廠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事情，你會害怕嗎？”唐自立問道。
像周亮這樣的人，唐自立其實接觸過不少，但謝白露跟他不一樣，他有點兒擔心小對象會受到驚嚇。
謝白露笑了笑，說：“這有什麼好害怕的？要是我害怕，吃飯吃到一半我就會走了。我隻會覺得好笑，周亮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誰知道背地裡也是個瘋瘋癲癲的人。”
唐自立說：“比他更瘋癲的人大有人在，特彆是前些年。我聽過、看過很多嚇人的事，你們村裡應該也有吧？”
謝白露說：“我們村的我不知道，之前年紀小，村裡批/鬥遊街的時候我媽都不讓我出去看的。”
“不看是對的，那都不是什麼好事情。”唐自立說：“不過，我相信這樣的日子不會一直下去的。”
“那我相信你說的。”謝白露笑著蹦了一下，忽然一腳踩到一個積水的小水坑，她整個人一晃，唐自立趕緊拉住她。
謝白露隨著慣性撞進了唐自立的懷裡，他的胸腹部感受到什麼柔軟的東西擠了上來，他微微一怔。
謝白露整個人嚴絲合縫的貼在唐自立的身上，能聽見他的心跳聲從正常平緩到越來越快，最後跳的簡直像要失控一樣。
“唐自立，我站穩了，你快放開我……”謝白露低著頭不敢看他，聲音像蚊子哼哼似的。
“好。”唐自立深吸幾口氣，用強大的自製力把人放開了。
小對象還小，他不能耍流/氓。
兩個人沉默的朝前繼續走，雙方都不想說話，好像一說話，就會破壞這會兒的氣氛似的。
一直走到範家的院子門口，謝白露拉著他停下腳步。
這條路隻有幾個昏暗的路燈，不過家家戶戶的窗戶都點著燈，倒也不算黑。
“到家了，你進去吧。”唐自立溫柔道：“今天讓你受驚了。”
謝白露搖搖頭，“我覺得今天很有趣，也謝謝你，陪我一起看了一出鬨劇。”
好吧，小對象的心態總是這麼樂觀正麵。
唐自立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說：“這種鬨劇可不能經常看，傷眼睛。”
“恩，我知道。那我進去啦。”謝白露推開院子門，朝裡走了三步，忽然轉過身猛地跑過來。
“白露？”